一具沒有意識的成年男子軀體從高處墜落的力度并非陳白起這樣一副纖弱女子能夠承受的,她被拖滑了半截身子在外,手肘部位被沙子石礫磨拉出一條條血絲。
哪怕陳白起鼓足了力氣,亦無濟于事,因此即便知道此刻并非最佳時機,她還是發動了血脈力量。
她眸仁瞬間瞠大,流光像融金一般溢滿瞳孔,一雙黃金獸瞳立現。
氣流卷摻起她的發絲狂亂飄起,她手臂露外的皮膚瞬間布滿繁復與冶艷的光線獸紋,她頓時力氣大窮,面如虎嘯,眉凝眸厲,朝后一扯,便用麒麟臂將人給整個從崖邊拽了回來。
等她剛撐腰站起時,這時一掌帶著山破石驚的力道劈在陳白起后背,只聞咔嚓一聲,脊骨受了重創,她猛地噴出一口血,跌趴于地面。
一滴滴的血滴落地面,她喘著氣,汗水與染血的發絲成縷沾于面皙面頰上,眼神微微失神。
陰欄芳木然的神色變了一下,他看著地上浸染的血,眸色暗了暗。
“倒是讓你找著了人,但救不救得走,卻得看你的本事了。”
陳白起聽到虛一蘆的話,一驚神,她轉過頭,便見齊王被一腳狠狠再度踢飛崖邊,陳白起反手一抓,擦指而過卻沒抓住,她站起來,她紅著眼忙追趕幾步,短短的距離,卻始終碰觸不到。
“主公”
陳白起見地面的雪被撞得凌亂飛絮,像白色的蝴蝶,她恍了一下神,倏地,眼神一下空明,黃金瞳也順之轉變成了銀澤之色,像夜晚的晴亮的星空,帶著神秘的美感。
明知是一種自損,她還是施展了巫醫技能“雪域”!
“雪域”是一個大招,哪怕已經是高等級的陳白起所需消耗的精神力也是極大,就目前而言,她相當于超支使用,自然是透支身體的健康來彌補。
她也管不得之后會怎樣,只能先顧眼前。
當即從她腳底咔嚓咔嚓地張開冰面,一股森寒之氣朝四周快速兇狠地蔓延開去,吹亂了她衣裙翻飛,它覆蓋的范圍,包括石頭、樹木、人都一在瞬間被冰封凝固,好像時間也一并都靜止了。
但在一片靜止之中,唯天下飄落的片片雪花在動,但雪域中的雪并非白色,而是像煙灰一樣的顏色,它只盛放于空氣之中,落地化為無形消散。
陳白起周邊的一切都被冰封了起來,虛一蘆還保持著被冰封前的神色、動作,他眼珠凝固,卻是動不了了。
這是第一次施展“雪域”技能,但陳白起并沒有多余的心思深入探究技能更深層的奧妙運用。
陳白起撫著快炸裂的胸口,那處濺著一片鮮紅,她挪著腳,一步一步地走至崖邊,將一并靜止于半空被冰封的齊王拉扯了回來。
她看著他,他被套上了一層與普通宮衛一樣的衣服,面上有血污,凌亂的頭發打散遮了大半張臉,他閉著眼,昏迷不醒。
她站在他的面前,伸出手探前,輕輕地觸摸向他的心臟位置。
而他身上凝結的冰則在她掌中融化了。
撲通、撲通、撲通
還活著
她費力地扯動了一下嘴角,似笑了下,下一瞬間,她猛地噴出一口血,頓時“雪域”破碎,而被冰封的世界也頃刻間恢復了原樣。
虛一蘆晃動了一下,皺著眉茫然了一瞬,他并沒有被冰封時期的任何記記,但時光的流逝卻有些許敏銳的印象,但當他看到安然無恙站在崖邊的陳白起與齊王時,卻震驚了。
這怎么可能
眼前的情景卻與他認識發生的一切截然不同了,她到底做了什么?!
虛一蘆這一生平倒是見過不少奇人異士,可誰都比不上此女給他的感覺,她像是無跡可尋的深邃,時間越久,他反而更覺壓力大。
他暗忖,倘若此女當真是巫族的人,那絕對于南詔國是一大禍害!
絕留她不得!
虛一蘆眼中閃過深沉的殺意,意隨心念,他便也不再像之前貓抓老鼠一般一縱一收地逗著玩了,而是徹底認了真,他欺身而上,卻不再針對齊王,而是陳白起。
卜老見虛一蘆這廂作派便知他耐心告罄,欲下死手了,但他與這兩人并無糾葛,只搖頭道:“果然是生死卦啊,有此等本事,卻被人抓住了痛腳,最終逼迫至死。“
這時陰欄芳眉心一跳,猛地閉上眼睛,猶豫再三,終是雙手合什,睜眼時,流光溢彩,拉開的雙手咒符咻咻地朝虛一蘆擋去。
那金光符咒圍著一堵墻,將急退躲避的陳白起護在其中,虛一蘆一掌劈下,符墻卻紋絲不動。
陳白起怔愣了一下,半驚半疑地朝陰欄芳望去。
而虛一蘆則氣極敗壞地掃向陰欄芳。
虛一蘆見陰欄芳出手,臉色極度難看:“陰少主,你這打算背信棄義?“
連卜都一臉不認識地盯著自家少主瞧。
陰欄芳面對眾人眼光,氣定神閑道:“她欠我的尚未還,她不能死。“
虛一蘆冷笑一聲,卻沉道:“可老夫卻不能放她活著!“
巫族的人,他見一個殺一個,絕不姑息!
虛一蘆垂下眼,運足力道,單膝滑地,直接一掌狠狠劈向身前的崖石,咔一道指縫寬的裂縫越張越大,風起,一股氣流將滿地的雪攪得昏天暗地,一片模糊,陰欄芳噓眼,被迫擋面退了一步。
下一秒,他則聽到“轟隆”一聲巨響,似亂石碎垮的聲音,他心中一急,甩袖撣開面前的空氣,卻見陳白起與齊王所站的位置已半截塌斷,那翹出的石臺已被虛一蘆拍碎。
虛一蘆擊不潰陰陽少主的符咒,便直接斷了他們的路!
他四處巡視一圈,但讓陰欄芳吃驚的是,方才一陣視野模糊后,卻已不見了那兩人!
卜老走到崖邊朝下望,深不見底,卻不見任何身影,他頓時目瞪口呆了。
“人、人呢?”
掉下去了?
這不可能吧?哪有掉得這么快便看不見了?
虛一蘆比陰欄芳與卜老感知得更清楚,那兩人沒有掉下去,也沒有找地方藏起來,而是真的在他劈斷崖壁時,兩道氣息便憑空不見了。
雖不知她用了何種秘法
“不可,此女,絕不能留她活著!”
虛一蘆面沉如水,沒與兩人辦聲招呼,便徑直拂袖遁離而去。
如今他已經徹底將“陳蓉”視為大敵。
他需急召手中能用的人手,將他們分散下去全力追殺此兩人。
系統:楚軍輜重危機已解除1。23
系統:傳送門已開啟。
幽水河畔,一道藍色乍現,便從空中拋出兩道身影。
從傳送門中出來的陳白起便徑直昏了過去,不醒人事。但齊王卻逐漸清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第一時便看向身旁的“陳蓉”,停滯不動。
他看著她時目光很復雜,那幽長的瞳仁煙波浩漾,有柔情、有不解、有瘋狂亦有隱忍,他撐坐起,便將人扯入懷中,緊緊地,不留一絲縫隙。
“陳蓉”
他啞著聲音喚她。
其實之前他的意識一切都是清醒的,在被大勝的假象麻痹之后,他軍中了敵方埋伏,幾乎是全軍覆沒。
袁平為了救他,也被虛一蘆殺了。
見他還有利用價值,虛一蘆并沒有當即殺了他,他中了虛一蘆的暗招,便一直昏昏沉沉地睡著,他知道他被倒吊了起來,可是卻醒不過來,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周圍所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有人來救他,他聽到了他們喊她的名字。
一個在記憶中封塵,但被提起卻如此清晰悲喜的名字。
他知她為救他,投鼠忌器,被虛一蘆此等齷齪小人反復地折磨。
他想醒來,他想告訴她,他不需要她救!
他讓她走!
可他喊不出來,甚至連眼睛都睜不開。
他垂下眼,他視線在她的臉與手處流連,他看得到,她傷得很重,而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是為了救他。
這一刻,齊王卑劣又自嘲地發現,他既心痛又歡喜,像被一根線左右地拉扯,分不清哪一面更多些。
他抱著她,胸口像塞滿了濕澱澱的棉花,抬頭望天。
天昏蒙蒙地,壓得很低,估計過不了多久便會下雪了。
若不找個能遮風避雪的地方,只怕他們兩個人連一晚上都熬不過了。
齊王站起將陳白起背在了背上,他身上也有傷,但至少比陳白起輕些,還能動。
他想,她救了他,他哪怕還能喘上一口氣,也該護著她的
兩人一路沿著渺渺覆冰的河岸前行,枯草萋萋,四野寂靜,直到找到一個暫時適合歇腳的地方,齊王才放下陳白起。
不知過了多久,陳白起醒了過來,但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痛醒的。
“啊”
腦袋像開裂般的痛楚,令她根本受不了,她控制不了自己,直想砸破自己的頭。
“陳蓉!陳蓉!住手,你冷靜點!”
“你怎么了?你告訴我。”
“痛,頭好痛”
“頭痛?哪里痛,頭頂還是額頭,別再打了,你醒醒,你告訴我,究竟哪里痛,是受傷了嗎?”
齊王蹲在她跟前,抓住她的雙手,不停在她耳邊焦急地叫喊著。
可陳白起此刻根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她只想將腦袋砸破,看能不能減弱些頭內躥動的痛楚。
齊王眼見喚不醒她,只能一只手抓住她的雙腕放在身后,只一手將她環抱住,不讓她再自虐式的捶打自己的腦袋。
他看著面色慘白,嘴唇烏紫,整個表情都痛到扭曲的“陳蓉”,眼眶瞿紅,顫著眸心,像發誓一般低語輕哄道:“忍忍,陳蓉乖,莫再自殘了,你再忍忍,孤一定會想法子治好你的。”
系統:即將到達任務點三,鑒于人物主線任務未完成,系統特意將精神力反噬的痛感調低50,恢復其意識清醒,直到任務完成失敗。
系統的提示音剛完畢,效果便是立竿見影的,陳白起等腦袋的痛意稍減,才像窒息的人重新獲得空氣一般,大口且貪婪地喘著氣。
雖然此刻腦袋依舊痛得讓她有種想要吐的感覺,但好歹不至于像先前那樣要生要死那么嚴重。
這一次的精神力反噬比任何一次都嚴重,這既是她自己該受的,也是系統對她作出的提醒。
她對這具軀體的過度使用,這種透支情況已經是第二次了,導致了它的損耗超出正常數值,如此一來,先前契合的靈肉將出現排斥行為。
換句話來講,那就是她再繼續不要命的硬剛上,那么“陳煥仙”這具身體等不到壽終正寢,便會變成破布娃娃似的骨骼俱碎經絡盡斷,最多支撐個三次,到時候她的靈魂就會被強制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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