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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板起臉,一本正經回道:“不認識。”
謝郢衣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表演”。
陳白起巋然不動任他看。
良久,終于像妥協了一般,他松出一口氣,壓低嗓音無奈道:“不想回南詔,我明白其究竟原由,但阿芮,中原非故土,非我族人,其心必異,不該對這些人關注過多的。”
他心中其實還隱藏著許多的事情沒提。
他擅自離開巫族這么久,憑巫族追蹤術法的能力,只怕再過不了多久便會找到他們。
另則,巫族的人皆十分注重正統血脈,尤其十二干支的直系血統,絕不允許與外族人通婚混淆了巫氏一脈,而“白馬子芮”是他們巫族百年召喚才得以轉生的巫妖王,她的地位絕不亞于一國之主,她將來的婚姻早有定數,族中族老們定只會讓她招贅,絕不婚嫁,更別提是與外族的聯姻。
是以他,才會是她唯一的良配。
陳白起沉默了一會兒,她勾起唇,似笑非笑道:“假如,我志不在南詔,而是整個九州呢?”
謝郢衣聞言微怔了一下。
像在確認她是在跟他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最終,他看不出她有講笑的成份,她是如此認真。
他眸色微暗,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自信恣意笑容:“那又如何,若想,巫族便會全力輔助于達成所愿。”
……這樣啊。
陳白起仿佛從這句話中一下獲得了大量的信息,她有些出神,指尖輕點著另一只手的手腕處,她道:“郢衣,既然出來了,便不必拘泥于一種方式參與呢,正所謂自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留在這些人的身邊,不正是最接近權力戰爭的中心地帶?”
謝郢衣也算知道她是鷹派了,可他又著實不愿意看著她去冒險受傷:“想知道的事,根本不需要親自去獲取。”
陳白起試探一問:“怎么說?”
“只要是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他正色答道。
“包括如今諸侯國內的狀況?”她隨口問出。
謝郢衣身為外族人,前半生皆留守在南詔培養壯大,他能獲取的情報有限,國界與地域的廣垠會限制消息的流通與傳播,但這一次他卻不再是茫然無措,而是胸有成竹地從袖兜內遞給了她一樣東西。
陳白起低頭一看,是一卷繪著花鳥繡紋的布帛。
她接過帛布,看了他一眼,見他頷首示意她隨意,便將其慢慢卷開,帛上有字,只見上面敘述著一段文字:
九州,始夏朝,繼夏而興起的商、西周,之后周王室式微,西周滅亡,其王室血脈東遷,定都洛陽。
接下來便是曠日持久的諸候國爭霸,而東周名義為天下共主,卻是名存實亡矣,這數百年的紛爭之中,周王朝境內的諸侯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諸侯國互相攻伐,戰爭不斷……
其間在經歷諸候國連橫合縱,六國連盟等軍事策略,強楚仍屹立不倒,而三家分燕、魯、齊后,趙國、魏國、秦國終躋身強國之列,與楚國爭雄奪霸,形成勢均力敵之勢,如今中原的格局正式形成,楚國、秦國、趙國、魏國,最大可能由這四國之一問鼎天下共主之位。
這下面還寫著一些分析國策,或一些正在施行或者推舉的政策利弊……
直看得陳白起嘆為觀止。
看來巫族……比她認為的更滲入中原根脈之中,他們筆觸所至,絕非國外之片葉之語,而是深入至肺腑。
陳白起捏緊了布帛:“這個,是哪里來的?”
“見對中原之事感興趣,我便讓人搜集了傳來。”他沒有欺瞞道。
“那是什么時候得到的?”她問。
“不早……亦不晚。”
陳白起慢慢放松下來,像閑談一樣的口吻問道:“郢衣,說,這天下究竟會是誰的?”
謝郢衣沒有直接回答,因為他現在也摸不準她的態度,于是十分官方答言:“以目前的贏面而言,楚王當之不讓。”
陳白起若有所思:“楚王啊……”
系統有規定,認主過的主公若是進行的主線任務失敗,則不能再重復選擇,所以她已經不能再奉楚滄月為主。
所以,很遺憾,楚王不行。
眼下這些人之中,魏王紫皇倒是一個可行考慮的對象。
但她曾分析過魏國,魏國的智囊團基本上已經飽和,再加上新一屆的王君紫皇也是一個有勇有謀、且獨斷專行之人,她此刻自薦的時機不太對,受用太少,這樣一來是刷不滿謀士輔助霸主稱帝的不世之功。
至于秦國更是如此,有相伯先生他們在,她何以解憂?
思來想去,她都不打算以依附的姿態再去投靠任何一方的勢力。
要說先前,她雖有目標與想法,還沒有下定決心,一路左右思慮。
如今,她像是茅塞頓開,她想起了以往巫族在中原的各種痕跡,他們布下這么大一個局,她不相信巫族真只志在南詔國,他們的野心從謝郢衣的只字片語中也可察覺不簡單。
原來她的身份從接受開始,她便認為這是一個擺脫不了的麻煩,她并不打算摻與進南詔與巫族的前塵舊怨當中,也沒有興趣當巫族的巫妖王,與此同時,她也沒打算將自己要做的事牽扯到巫族人身上。
但現在得知巫族或許早就開始參與了九州爭霸的權力戰爭時,她卻有了不一樣的想法。
以她一人之力,哪怕有千鈞,亦需時日累積,但有了巫族的幫助的話這一切便不可同日而語了。
她腦中已尋思了不下十幾種方法,能以最快的速度定下如今這紛亂斗爭的局勢。
只要她以絕對的優勢掌控住九州,再以認主,助他拿下九州共主之位,如此一來,系統定會判定她有助龍之功,完成制霸戰國這一項終極任務。
她眼中有亮光,問道:“目前能聯系到巫族的人?”
謝郢衣訝異她的話,遲疑道:“……想見他們?”
她不是一直表現得十分排斥與巫族的人有牽扯,為何會忽然態度大變?
陳白起反問他:“是否,若是我想不見就能永遠不見?”
謝郢衣張了張嘴,一時默言。
陳白起大無謂道:“所以,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再說,我與般若彌生也該有個了斷了。”
謝郢衣自然是不會拒絕她的請求,他道:“若想見他們,我可以試試。”
陳白起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眼如月:“郢衣,有在身邊,倒真是讓我感覺安心許多。”
突如其來受到陳白起對他的肯定與贊賞,謝郢衣有些呆。
對上她的眼睛,他臉上赧然一閃而過,卻有又著掩藏不住的隱密歡喜與羞澀。
他小聲道:“我……不幫,又能幫誰。”
而陳白起此刻正沉浸在雄途霸業的設想當中,倒沒有仔細聽清他在說什么。
當然,即使聽清楚了,她也不會聽懂這句話的更深層含義,她一直以為謝郢衣敬她、近她、體貼入微與不離不棄的行為,只是拿她當巫妖王對待,卻完全沒有想過其它可能。
按現代話講,妥妥就一不解風情的鋼鐵直女。
再說陳白起這邊談得差不多時,楚滄月那邊也正進入尾聲。
楚滄月承諾,他可以放過趙、魏的人,但這兩國的人都要付出一定代價,也就是相當于要拿“錢”來贖身,否則就直接撕票。
而相伯先生只要研制出殞命的解藥來,他們自會信守承諾放秦國所有人離開。
自然,這一切的前提便是,楚王能得到殞命的解藥,能夠活下來,否則,這些人無疑例外都是得留下來給他陪葬的。
這時,楚兵終于從廢墟渣滓中搜羅來了竹簡與聿(毛筆)奉上,陳白起也不參與他們“講價”“還價”的場面,她在后方將毒藥方記了一遍,然后默寫了下來。
表面上看她是這樣,實際上她根本也不知道那黃玉石上寫的是些什么,一切全靠系統逐字翻譯,她再一字一字地謄寫下來。
其實這種文字是一種古老的契行字,它早年在夏未時被用來諜報傳信,傳遞最簡的字卻概括最難的詞義,后來評它又成了一種演變字,比如說“一”字,只需一筆即可,偏生還有另一種一樣讀法的代字,“壹”,一樣詞義的字,后者它不僅繁復,還不易令人記下深刻。
這通篇下來的字,全部都簡易翻譯一遍,倒也是滿滿的一篇。
她費力寫好后,將扎上未干的字跡吹了吹,待干得差不多了,就讓謝郢衣交給楚滄王他們。
“可覺累了?”
這時楚滄月拿著竹簡走了過來,身后跟著幾人,他見她眼下青黑,嘴唇蒼白,清越低悅的嗓音語氣不禁多了一絲心疼。
陳白起起身:“尚可,還望楚王盡快將毒方交給相伯先生,讓他研制出解藥才是。”
“先入洞內休息一下,余下之事孤自會處理。”
陳白起頷首,緊接著,她又遲疑了一下:“小女自知楚王會處理,小女留下,只是斗擔想與楚王講一句話。”
想與他講話?
楚滄月眼中迸發出奪人魂魄的光,壓低聲線,溫情款款問道:“何事?”
陳白起沒看他,有些硬著頭皮道:“還望楚王能……優待俘虜。”
俘虜?
她與他的事,關俘虜何事
楚滄月一頓,有些沒回過神。
見他一直沒開腔,陳白起盡力讓自己保持著一種中立的態度勸道:“相伯先生身子弱,餓個一兩頓就行了,再餓下去只怕會受不住,楚王仁懷,畢竟還要倚仗對方解毒,倒也不好太苛刻了。”
楚滄月這下終于聽懂了。
但他寧愿他從沒有聽懂過。
他盯著她,眼神有些用力,雖說談不上惡狠狠,但卻也有種被什么恐怖之物盯注不放的錯覺。
他嘴邊悄然揚起一抹陰冷雀躍欲試的扭曲笑容。
“可孤卻聽說過一句話,肚飽生邪念,餓時頭腦會更清晰才是。不如,我們試試,看他時候能夠制出解藥孤便什么時候讓他用食,在他餓死前,會不會更加有動力,盡力一博”
陳白起:“……”
這話什么意思?難不成,他竟想活活餓死相伯旬惑?!
惡魔啊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