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白起面對一群普通并自沒有用上殺傷性極強的武技,而是直接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拳腳功夫,她加成了速度,常常對方還沒有察覺到她靠近便被壓制得沒有了反抗之力。
暴徒們一開始根本沒有將她放在眼里,主要是她外在形象太過有欺詐性了,雖說她出場的方式的確出人意料,但仗著手上握著大刀、又較一般中原人更高大壯碩的魁梧身軀,他們又豈會將一個還不及他們肩膀高的單薄嬌弱少女放在一個對立威脅的存在對待。
但現實教會了他們什么叫人不可貌相,當他們被一腳踢著貼地滑倒時,當他們一拳被揍飛爬不起來時,他們直接領會到何謂無法反抗絕望的痛苦。
而另一方是來自于郫縣當地大氏族的驚疑揣測,他們猜過她是從哪里來,究竟是要打算做什么,但是當她每一次出手都是朝著虎族暴亂的人群,這下他們都驚喜看明白了,這是來幫助他們郫縣平亂來了啊!
雖說瞧外表還看不出來,但她真的很厲害,對方長得再高再壯又如何,還經不起她素手隨意一揮煽,可以說她一個人便將整個傾倒性的局勢顛倒反轉了,那些個被她從危況中救出的人都一臉震愕地看著她。
“你、你,不,女俠你是什么人?!”
這番動靜自然也引起了虎族族長的注意,他正與一隊農兵揮砍汗灑,將阻攔的人都打倒,他便領著人沖了過來,他手上握著的光面刀褐紅一片,還在淅瀝地滴血。
“汝、乃、何、人?”粗魯的嗓音叫囂著警惕又憤惡。
陳白起這邊正從暴徒刀下救下一個嚇傻了的少年兵,她轉過頭,黛眉似柳,唇瓣不點而朱,月緞繡玉蘭飛蝶的氅衣展開來,自是貴華而顯身段窈窕,那一刻,無論是敵我雙方,都禁不住為此一幕而屏息發怔。
他們想,她這樣的人,真不該出現在這樣污穢戰亂的地方。
她該是那朵嬌養在富麗堂皇中的不世貴花,每一處都透著霞羅牡丹的精致優雅,每一分的氣度都令人不敢褻瀆。
陳白起近來對外人都斂下了習慣的微笑,除非親近之人,因為她這副樣貌本就長得軟弱可欺,若還常年對人溫笑視之,那便失了太傅的莊重與威嚴。
她視線掃視一圈,在她視線下無人能夠從容對視,聽聞她輕緩而淡淡道:“吾乃陳芮,當朝太傅!”
她自報的名頭不亞于一句石破天驚的宣言。
虎族族長臉色遽變。
陳、陳芮?!
是那個陳芮嗎?
他、不,應當是在場的人自然都認得太傅陳芮是何等人!
即便是以前不認識,但經過咸陽城叛亂軍那傳奇的一役之后,秦國還有誰人能不識“陳芮”這個大名!
當前他腦中便不由得浮起幾個大字——吾、命、休、矣!
他當然不會懷疑她在說謊,因為她與傳聞中的描述幾近無差,一張足以奪走人心神的容貌與一副讓人心驚膽寒的武功,她那一身與眾不同的氣質堪當。
他雖然狂妄自傲,但并不自大,他并不認為他們還能夠比欲奪王城的那一支鐵血軍隊更厲害。
當初陳芮可是一人在城門前便對抗了一支軍隊,最后還能夠全身而退,成為秦國家喻戶曉的女太傅,如今輪到他了……
“太、太傅?!”
鹿原幾大氏族的族長先是傻眼了半晌,最后都驚喜地大喊:“可是陳芮太傅?!”
有救了!有救了!
他們想手舞足蹈,想大笑吶喊,可覺得在這個矜貴像個小仙女似的太傅面前如此癲狂太過失禮狂放了,所以他們壓抑著,只敢拿一雙雙興奮激動的眼神看她。
一時之間打斗不休的街頭巷尾都因為她的這番自我介紹而停下來了,他們注意力都集中在有陳芮的位置,親者喜,仇者恨。
陳白起烏黑透澈的眸子看向虎族族長:“爾等可知,肆意屠殺平民,按照秦律,該當如何?”
虎族的人當然知道,罪首全數監斬,協同者則下罰終生苦力,除籍為奴。
可那又如何?
“呵呵哈哈哈……”
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么好怕的,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們都做下了,眼下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陳芮,別說是你,哪怕相伯荀惑來了,老子也敢殺!”
陳白起從他們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他們的決心,那是絕無圜轉的余地。
這些人已經是亡命之徒了。
她眸色泛冰晶的寒意,她想也不必再勸說了,直接一個掠步化為一股灰煙欺近虎族族長的身邊,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將人提起。
她身高不足,并不能將他整個人提起離地,反而讓他半跪地壓制伏在她的鼻息之下。
她的手身簡直鬼神莫測,他們根本防不住她的任何動作。
“放下武器。”她緩緩掀睫,水潤黑眸是那樣純辜無害。
但那都是錯覺,虎族的人都有一種天快要踏下來的錯覺,她明明是一個人站在那里,但他們眼中卻幻化成了千軍萬馬沖擊而來,帶來了滅頂一般波濤駭浪的壓力。
虎族族長雙臂糾結成鼓囊的肌肉,但無論如何都掙脫不了她看似輕拿的手臂,最終他失去了掙扎,呼吸困難地笑著:“我、我乃狄戎、戎人,永不忘,你等著,秦、秦國將滅——”
他抽出袖間暗藏的短刃不假思索地捅進了身體內,嘔地吐出一口濃血,便氣絕身亡了。
陳白起面無表情,任他無力地倒在地上。
虎族那邊的人見族長自殺當場,眼一下都紅了,有悲有恨有怒,這時他們挾持著人也開始不管不顧,直接下狠手開始泄憤地屠殺俘虜,陳白起只聞濃重的血腥順著空氣飄起,頓時眼底盛起怒意,這群人當真是喪心病狂!
她一揮手,身后便飄出無數只黑色的蝴蝶,它們像粉塵散布于空氣中,陳白起給它們設定的目標,便朝著暴徒一涌而上,所有被黑蝶碰到的敵人短時間都臉色發黑,四肢無力地中毒倒地。
等舉著刀、變態虐殺著人的暴徒,面色猙獰地一個個倒地,虎族族人抬頭看到那漫天詭異黑蝶飛來時,嚇破了膽,但最終都躲不開被吞噬的命運。
她給他們下了巫蠱毒。
本不愿用這種極端的手段,可是他們在黔驢技窮后竟開始殺縣中的老幼婦孺,她無法第一時間顧及多處,是以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達成團滅。
叮——
系統:恭喜人物,支線任務——鹿原暴亂(一)已成功完成。
獎勵物品如下:一次性包扎帶(恢復基礎傷勢40)
叮——
系統:支線任務——鹿原暴亂(二)請在一日之內查探清楚虎族暴亂的原因,接受/拒絕?
任務獎勵:體力值白饃饃6(食用后可短時內大量恢復體力,最高可恢復80)。
早已熟悉系統頒布的內容連續性,她自然接受了支線任務——鹿原的暴亂(二),再說這獎勵不錯,行軍打仗沒有體力怎么行。
既然需要詢問原因,那就得多留幾個活口了。
可惜的是虎族族長死了,若不然他應當是知道最多的人。
她向幾位鹿原族長發聲道:“虎族的人我還有用處,先將他們綁起。”
她下的蠱毒是最輕量的,倒不至于見血封喉,但若拖得時間久了不解毒,素入肺腑,也便不好說了。
不提她的身份,就是她出手平息了這一場郫縣的災禍便足以讓他們對她俯首帖耳、馬首是瞻,看著死得凄慘的族人與婦弱,哪怕他們真正想要將這些外族人剁成碎塊喂狗,但最終也只是將中毒昏沉的他們捆綁起來扔在地上。
陳白起此時正站在兩間白屋前,她身后在兩屋間有一條一人肩窄的過道,呼嘯一道冽氣穿插而來,陳白起第一時間便感應到,她驀地一回頭,便見一間房檐高處有人正搭弓欲射第二箭。
她伸手攥住那支沒有標志的箭矢,臉色不變。
這種程度的箭術與力道遠不及透的十分之一,若是透躲在暗處偷襲她,或許這一箭還能在她身上留下些痕跡。
他顯然沒有想到竟然這么快便被她察覺到方位,他認得她,知道她的本領是以被躲開后,又知方位,他想繼續刺殺是不可能的了。
當機立斷,握弓的手一頓,便翻身躍墻而潛奔離開。
陳白起早猜到暗處有人在窺探,對付這些人她倒是不急,眼前自然是處理虎族的人更重要,她在腦中規劃著每一步的棋路,并不急不緩地按照著它施行。
但下一秒她的心驀地一緊。
陳白起有些心神不寧,她抬頭望向之前鯤鵬離開的方向,她感知到她放在謝郢衣身上的感應蝶發生了變化。
具體是什么情況她并不知道……
她見鹿原大氏族們一臉有些想靠近又怕打擾她沉思的樣子,道:“將所有犯下暴亂行徑的人都關好,待我回來再一并處置!”
他們一驚,慌聲到結巴:“太、太傅,你要去哪里?是還有事要處理嗎?你、你不能再多留,就,就若是虎族還有別的什么幫手,如今我們傷的傷、死的死,只怕無能反抗,您……”
陳白起看著他們,明明她的年齡看起來那樣小,是在場這些氏族大多數人的女兒或孫女年紀,但你在她身上卻看不到任何稚嫩生疏的方面,她的沉著與穩重,無形之中便能帶給人一種信服與安心,這是一件何等神奇又讓人驚嘆的事情。
“我不會走遠,處理完事情之后就回,如今虎族暴亂已然平息,你們則可去處理余下的事情,至于虎族的事可能牽扯不止戎族,是以不可妄動,且等我返回再行處理。”
她隱約察覺到,或許虎族只是前頭試探部隊,她應該盡快問出虎族叛亂暴行的原由,但是……她也不能不管謝郢衣。
“那、那您快去快回……”他們根本不敢強硬地要求她留下,只能訕訕地道。
陳白起循著那人留下的蹤跡追了上去,但卻沒有讓他察覺,這一路來到了夏溪谷的梨花林時,看到了倒地的鯤鵬,她面色一沉,立即趕去,卻發現它怏怏地一動不動,兩只腳被一條鐵鎖鏈子鎖著地面,想逃不能想飛不行,而之前與它一道的謝郢衣卻不見了蹤影。
果然出事了,陳白起深吸一口氣。
她給它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什么外傷,也不像中了毒,估計是之前太過用力掙扎而導致的力竭虛軟。
“鯤鵬,郢衣呢?”
它拿頭頂了頂她,哀嚎鳴叫一聲。
陳白起并不知道它在說什么,它只與謝郢衣心意相通,但看它這副傷凄的樣子,謝郢衣定是出事了。
陳白起的臉色很不好,但她的手心很溫柔,她輕輕地安撫地摸了摸鯤鵬的腦袋,視線漠漠地落在空氣一處。
“你先在這里等等我們,等我找到郢衣便回來接你。”
它似人性化地聽到了,點了點頭,又拱了拱她,好似以催促她趕緊去找它的主人。
陳白起站起來,她這一刻心底是真的動怒了,額上銀圣徽顯現,玉膚如雪,眸如晦澀似海,聲如妖臨天下一般冷冽橫肆:“躲在暗處的鼠輩,不如與吾來賭一把吧,當我數到百聲,且看你們能否順利從這片梨林逃掉,若逃慢了,被我抓到了……后果、自負。”
知道貓抓老鼠的游戲嗎?
貓抓到老鼠時并不急著吃掉,而是用爪子不斷玩弄著它,看它慌亂地逃跑又被不斷地抓回,直到心靈崩潰絕望,再一口吃掉。
“一……”
“二……”
“十四……”
她立于高處,化蝶為一雙熒熒燃火般輝煌雙翼,如同一只翱翔九天的鳳凰。
從她的視野可完全將這一片諾大如迷宮一般的靡靡迷亂紛飛的梨林看清,她看到西側一方有一隊黑衣人在快速地奔跑著,意圖離開。
“……三十四。”
那支黑衣蒙面的隊伍急喘如牛,奔跑時如同獵狗矯健迅猛,他們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他們也分不清是因為聽到那聲令人無處可躲的危險宣言之后,還是劇烈奔跑造成的。
但不可否認,當那一道如同索命的甘冽寒意聲音在頭腦盤旋時,那一刻,全身禁不住戰栗,頭皮發麻。
但他們只能一刻不停地逃。
他們知道她是誰,更知道她曾經做過什么,正因為了解這個人有多恐怖,所以他們心底的不安與緊張遠比當初虎族感受到的更甚。
要說他們根本不知道鹿原怎么就引來了這樣一尊大神,她不是要去函谷關嗎?為何會冷不丁地出現在鹿原?
先前打算暗殺她的那個弓手現在也腸子都悔慘了,早知道在得知虎族失敗后,他就悄然消匿就是了,干嘛要多此一舉打算暗殺她,如今被這個恐怖的存在如此玩耍地追殺,也不知道最后有沒有命回去傳送消息。
“統領,聲音好像越來越近了……”弓手哭腔地喊著最前方的那個黑衣人。
黑衣人緘默了一會兒,啞著一種很難辨析音色的嗓音道:“若她追上來,我拖著她,你們先撤……”
什么!?
“這是軍令。”
他們一窒,最終不敢違背:“喏!”
而那一聲一聲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快到終點的倒計時,讓人聽了牙酸。
“四十七……”
直到那道涓涓細流一般的聲音不再遙遠而空曠,而是近在身后的短距離時,他們眼前頓時炸開了。
“找、到、了。”
三個字,險些沒讓他們的心臟都驟然停止。
他們停下來,驀然轉頭,卻見到了一棵年經高大的梨樹之下,枝頭上一叢叢一簇簇雪白的梨花中少女面無表情,長發如墨,就站在那里如同憑空出現的鬼魅。
“你……”
你怎么會這么快來了?
他們下意識想問,但最終又咽了回去,覺得問了又如何,終究他們還是被她輕易找到了。
腳步不斷地后退,全身的肌肉因為警惕到極點而繃得生硬發痛。
少女看起來明睞善眸、秀色絕世,在玉樹瓊葩堆雪之中,明明長得是那樣漂亮無害,但為何他們看到的卻只剩害怕與緊張。
“我的人,在哪里?”她聲似清幽泉水淡淡詢問道。
她早已看清他們之中并沒有謝郢衣的身影,她不知道人是不是他們帶走的,她只能肯定這件事與他們有關。
“殺了!”有一道像被火燎毀了的嗓音冷冷回道。
殺了?
陳白起怔了一下,但很快她掩過出短暫的失神,低低地笑了一聲,但從她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完全沒有笑意,地上上飄落墜地的梨花瓣無風而浮起,如漫天風雪,那一刻,她周身的風嗚嗚地吼叫著,暗沉又陰郁的氣息將她籠罩著。
“你不信?”
說話之人將手上一直捏成一團染血的披風扔在了地上展開,無視他身后那些愕然不解的眼神。
他低壓了眉眼,道:“這是我們交任務需帶上的證物,不然,你辨別一下是否是你要找尋的人?”
陳白起目光如同凝滯了一般盯著地上的那件披風,久久沒有移開視線。
那件染血的披風的確是謝郢衣身上的。
前不久她還看見他穿著它御寒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