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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荊取下頭上戴著的皮盔,褪下一身染血灰黑的銅甲,頭頂剛硬毛發仿似如鋼針豎起,他手中所持墨劍隨著他橫舉而起,流光于劍鋒外凸然后內收聚成尖鋒,渾體玉光茫茫,給人一種霜鋒血刃、墨海凝精光之感。
之前與北外敗軍、壽人混在一堆中躍出十數人,他等偽裝成敗軍之裝束,然手中兵器紛紛祭出,卻是厚尺長劍,如聞聲光,端是非一般普通劍客可比。
他們與莫荊一同,牢死守在這一群噤若寒蟬的壽人面前,視死如歸。
莫荊本以為此番能順利將人一并救走,畢竟他這一路準備籌劃已久,卻不料在最緊要關頭卻遇上他萬萬不曾想到過會出現的強大阻力——楚靈王。
曾有那么一刻,他想過哪怕是孟嘗君或者齊王來擋亦好,他也有奮力一博之想,然偏偏是他,霸楚的戰鬼楚靈王!
此人,哪怕不曾見過,僅聞其名聲,他便在心中已為其矮低一分,氣弱一分,退縮一分,只余七分赴死慷慨之勇氣,方能夠這般不畏半步立于前,與其作最后的殊死較量。
他莫荊并非懦夫,哪怕是死,亦會站著流盡最后一滴血!
目光并沒有盯注著某一人,一身劍客拓衫,無束祚襖,衣袂隨風起而颯然翻飛,哪怕一身單薄,亦有著猛虎下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他面無表情,眉豎而目赤道:“放了他們,我且與你走一趟。”
而楚靈王微微下頜,目光有幾分斜睨輕瞇,他垂下眼皮沉吟片刻,方冷冷譏起唇:“孤要找之人,非汝。”
莫荊一聽,氣勢鈍如震岳沉于腳底,衣與發皆飛聳而起,他皺起濃眉,呔喝一聲:“非吾又當是誰。”
后方的壽人與敗軍都被其如悶雷炸響耳廓的聲音所攝,紛紛驚退了好幾步,而蘇錯、司屠等人只覺雷鳴灌耳,座下馬匹揚頸受驚,忙勒馬而穩身,都瞪目震驚地看著他。
此人內息如此渾厚,一口啖吞氣喝,著實嚇人!
而一時不知該不該插手莫荊與楚靈王之事的馮諼,悄然撫按上那柄常年與他相隨相依的斷劍,目光不著痕跡掃過莫荊手中之劍,只怔怔地感嘆一聲:“吾……恐不如也。”
系統——
墨劍藍色
屬性:力量50、防御力90、攻擊速度30。
特殊屬性——若為陣心,可為布施的陣法威力10功效。
需要等級:25
說明:曾為墨家巨子鑄劍,劍身為黑,劍首為白,只道無極生太級,太級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如水無常勢,墨家巨子曾以一劍行走江湖,行遍百川,無相無形,無聲無劍,卻取生死于一息之間。
而陳白起在獲得“墨劍”的資料之后,頓覺這莫荊當真是來歷不凡,當初系統給她的資料身份為含糊不清的墨家弟子,莫非……他便是墨家巨子?
可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年齡有些對不上,據聞墨家巨子成年已久,而雖然這莫荊長得粗獷老成,面貌五官不詳,但絕無而立。
在場之人,在莫荊施展出一手惟劍畫影的劍術手段之后,皆無不動容改變,唯有楚靈王不為所動,他眉目冷凝,像難以融化的雪峰,哪怕他莫荊劍術已達到崢嶸而崔嵬,他依舊醉斬長鯨倚天劍,笑凌駭浪濟川舟。
不僅是他,他身后的黑騎軍也像鐵俑一樣,沒有半分動搖之色,穩如戍土。
楚靈王道:“既然他始終不肯出……”
莫荊察覺到楚靈王平靜語氣下暗涌的殺意,心中一緊,便大聲打斷了他:“我道是世人齷齪貪婪之人皆為戚戚小人,然楚靈王,汝乃高威戰雄,領四方有兵,一劍所指,文明星辰,北垠山川,則如龍吟虎嘯。”
這些話,莫荊講得確也是真心實誠,非為保命而虛口夸稱。
“而如今為謀私欲,為一求一則不普求實的虛渺傳聞,便用一城之人來脅迫,如此行徑莫不怕天下人笑話?事已至此,我已知,我機關算盡亦不敵你的處心積慮。”莫荊沉下聲,握劍之手愈發用力,劍聲發出一陣陣嗡鳴顫音。
他道:“荊雖不知一直隱藏于世許久的秘密究竟從何處走漏,但既然楚君已至此,便是打算找這壽人中唯一純血脈的壽族人吧?此人便是我!”
莫荊的話講得一派斬釘截鐵,直接便道出了楚靈王突襲漕城的目的。
然而這些內容卻除了當事人跟知情人之外,其它人皆摸不著頭腦。
至少馮諼與蘇錯等人是毫不知情的,但他們得知楚靈王親自率兵潛龍伏擊于此,必定為一件志在必得之事。
此事于楚靈王而言,定非同小可。
而真正的壽人們則低著頭,默不吭聲,唯有一小孩看著莫荊張了張嘴,驚呼了一聲,卻在還沒有引起關注時,先一步被其母親狠狠地壓下頭,小心地躲藏在人群中,生怕被人發現了。
陳白起瞥眼瞧去,認出了那小童,正是小阿寶。
他驚呼什么陳白起沒聽清,但她看到他看著莫荊似在驚訝……
楚靈王看著他,靡靡長睫微瞇,像兩排扇子似的,但他眸光淬冰,冰魄神威,不曾因他的話有半分動容。
“壽人不可習武,你莫非認為孤沒有做任何準備,便千里迢迢從楚赴齊而來?”
他那輕漫的話語令莫荊一下瞠大眼,那模樣就像一捶子被人打懵了,啞口無語。
“不過,你既然肯為這些壽人挺身而出,怕也是與那人關系匪淺吧。”楚靈王染粉的唇瓣翹起一個角,語氣像鈍刀子磨肉一樣:“看來你武功不錯,劍也不錯,你不妨試一試,今日可否能夠從孤手中逃得掉?”
只見楚靈王摒退身后的士兵,邁步上前,他鏘——一聲尖銳刺耳劍鳴后,拔出岑長佩劍,赫怒震威神。
只見那劍長二尺一寸,劍身湛藍色呈半透明狀,劍體通直薄而脊深,透著淡淡的寒光,寒如冰雪、又吹毛可斷的鋒快感覺,劍柄為一條金色龍雕之案,顯得無比威嚴,劍刃鋒利無比,刃如秋霜,見兩龍各長數丈,蟠縈有文章,光彩照水,波浪驚沸。
此劍一出,本只覺站在這冬日酷寒是身體發涼,如今卻也從心底里發起一陣寒來,所有人只覺那柄罕世之劍像有著某種魔性一樣,吸著人的魂攝著人的魄,都惶惶睜眼,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楚靈王在拔出此劍之后,白皙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撫過那能映透事物的劍身,動作十分輕柔,那如同冰川一樣剔透的容顏終于從云縫中透出了些許陽光,他雙眸似一泓深潭,長年清碧,光滑澄明得讓你感到肌膚的軟溫。
“許久不舍祭出此劍了,只怕損了其身,卻找不著那能將它重搠之人。然,方才它對你的劍卻有了一番較量之意,孤……又不忍心讓它繼續封塵了。”楚靈王輕聲道。
憶起前塵以往,那人千里送來此劍滿心歡喜贈他,助他征戰獲勝,如今,劍在,而送劍之人卻香魂遠逝,他心中便是一慟,面容霎時凍結。
莫荊一見楚靈王手中所持之劍,眸睜光華大作。
“此劍……甚好!”
與此同時,馮諼擅劍,亦是拍腿震驚道:“又是一柄神兵!”
直說得魏腌與蘇錯等人一愣一愣地。
莫荊不容分說,便迎劍而上,只見一團墨色光華綻放而出,宛如出水的扶芙蓉雍容而清冽。
墨光一入空氣,便如一滴濃墨滴入水中,激起的漣漪渲染成了一副水墨丹青,那劍身與陽光渾然一體,像清水漫過池塘從容而舒緩,而劍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斷崖高聳巍峨,躍出黑白雙龍……
而楚靈王亦迎劍而上,他凜冽長劍,霸道而強橫,自出鞘便劍氣縱橫如劃破長空之勢沖入莫荊所在“水中”,他之劍墮水便波浪驚翻,從中躍出一頭金龍……
三龍絞頭相交,只覺那磅礴劍氣激射而出,城門霎時飛吵走石,似有猛獸咆哮其中……
魏腌被風沙撲面,刮得臉上赤紅作痛,便揮手朝后猛喊:“退、退,后撤!”
而其余之人也都在慌亂中欲行逃躥,然而,一直嚴陣以待的黑騎兵卻布陣成簸箕,但凡有被標識的獵物妄圖想要逃跑,便籠罩而下,射出穿透胸膛的利箭,他們剛邁出警戒線,便被擦著身體而過射入地面的弩箭震攝當場,只能哆嗦地退離戰區到安全范圍,卻再也不敢趁亂逃離。
南城門前,魏腌問馮諼:“軍師,接下來我等該如何?”
馮諼道:“莫荊救過主公,若將其棄之不理,倒失了仁義,然楚靈王兵勢強壯,不宜強碰,且他以重兵守于城外,來者不善,你且悄悄令人掩人耳目,趁亂入城報信,與主公求請支援。”
魏腌應喏。
蘇錯道:“先生,這莫荊與楚靈王,依你所見,誰勝誰負?”
馮諼看了一會兒戰局,搖頭:“勢均力敵……難說,難說矣。”
而上方,后卿亦詢問陳白起:“你端看,這兩人皆乃不世之猛將,誰勝、誰負?”
陳白起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楚靈王手中的“蟠龍劍”,那柄劍,她記得,是她曾為了討好楚滄月當她的主公時送出的,沒想到,他至今還將它留在身邊。
“我不喜無謂的猜測。”陳白起沒有什么興趣地回道。
后卿頷首,好脾氣地建議道:“那不妨用這個答案一賭一個問題?”
陳白起眸色一定,口吻立刻變了:“我賭楚靈王勝。”
后卿見她這一下倒是來了“精神”,淡淡笑意染上眉眼間,他好意勸道:“或許你并不知這莫荊的具體來歷吧,某也不妨多告訴你一些事情。這莫荊師承墨家的辯機老人,而這辯機老人有三絕,書法、禮樂與劍術,而他亦有三名親傳弟子,而這莫荊則師授其三絕之一的劍術,其他生性執著而專一,其劍術十年如一日苦練定修,甚至他為了能夠精進其劍術而旁習木功,打算以細、巧磨練其精湛細微,你當真認為他這樣一個天生武者會輸給一個早已養尊處優之人?”
陳白起聽了他的話,眸光沒變。
她知道,憑劍術,莫荊不會輸,會輸的……恐怕會是他的劍。
這里面的關節別人或許不知道,但她卻是知道的。
因為龍蟠劍就是她鍛造的。
墨劍與龍蟠劍或許品階相差不大,但它卻是敵不過龍蟠劍的。
或許是天意吧,她在鑄造龍蟠劍之時,是以水與銳火之齊,五精之鏈,用陰陽之候,截輕微不絕絲發之系,斫堅剛無變動之異。
因此,它一出世,便注定是一柄至剛至陽之性的劍,然而它又是從水中躍金而出,便有了與水親近之意。
打個比方說,若說墨家的劍本質為水,取剛柔之和,那她這柄龍蟠劍則為土與金的屬性,堅不可摧,卻又能克柔。
土能克水,再加上屬性上,龍蟠劍到底占了優勢,雖兩者皆為高階武器,但遇上相克之器,其優勢必然難以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