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著一襲曲線玲瓏的白鱗甲衣,寒光朔雪,身后披長猩紅如日霞,隨著她挪步朝前,空無一物的手心幻化出一柄四尺長劍,劍身縈繞著風攪云涌的雷霆電鳴之勢。
系統:空氣重力增至十倍。
陣中所有人第一時間感到了肩背如砸重物,百千之重,膝蓋一軟,險些跌跪在地,而與之相反,“陳芮”的步履承青風相送,輕快似小鳥于空,迎風而至,無視四周驀然增加的阻力。
她揮劍劈來,萬鈞之力劈天蓋地卷來,地表慘鳴龜裂,空氣被擠壓痛苦尖鳴發出如萬鬼齊唳直撕耳膜。
他們本就受困于重力加身,好在陰欗芳立即發出音盾微阻了片刻,笪攜他飄閃而去,而白馬子啻亦在第一時間帶著周王朝世子轉移了中心地帶,否則他們便會如同那一片翻裂炸開的廢墟一般被夷為平地。
“重羽!”
周王朝世子看著好像一座殺神在靠近的“陳芮”,他們腳下的土地好似都在不受控制地戰栗,他舔了下干澀的嘴角,深沉的眸子霧靄成城,終于有了幾分危機感。
巫馬重羽算是這幾人之中看起來最輕松的一個人了,他倒沒有因為“陳芮”那恐怖的戰力而心生動搖,而是抬眸望了一眼上空,那只飛在半空中看起來不詳又幽暗的蝴蝶。
說它是“蝴蝶”倒也不完全準確,因為乍一看它是一只蝴蝶的大體模樣,但仔細一看里面的真實構造卻是一片扭曲漆黑的混沌線團,那里面摻雜著太多負面陰暗的東西導致人眼注視久了,竟有種魂魄都要被吸食進去的錯覺。
“確定要動手了?”他收回視線,語氣散漫,像穿過風澗流谷的風,令人皮孜滑過寒意。
他這么認真一問,周王朝世子倒是又猶疑了一下,他衡量的是若不能夠一舉殲滅,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政治家行事總不是看眼前得失,而是論最后的成果,現在動手很容易將隱藏在深處的敵人一并引出……余光不經意瞥過白馬子啻。
周王朝世子的思緒一下被打亂,有些嘴角抽搐地看著他。
好家伙!
他完全無視“陳芮”制造的重力空間,也沒有硬撐著被壓彎腰的樣子,那氣定神閑到懶散的姿態,就好像他一個人是“無辜”的。
對于這種差別待遇,他的心態瞬間失衡了。
他與巫馬重羽對視了一眼,嘴角拉彎。
周王朝世子一笑,對前方準備再度動手的人出聲道:“陳太傅,不知你可還記得那日郫縣失蹤的謝郢衣?”
風一滯,好似一下霜凍全川,萬籟寂靜。
嘶,感覺一下又回到了冬季啊。
許久,一道辨不清情緒的聲音響起。
“人是你帶走的?”
見“陳芮”被周王朝世子的話吸引走了注意力,巫馬重羽五指憑空一抓,身上金烏暗術如濃稠欲滴的液體掉落,然后化成一具具貼地滑行的黑色紙片人,它們從地底掙扎著站起,然后扭扭曲曲、歪七豎八轉圈,再一級跳一級,一躍而上,直至攀上天空之上的蝴蝶背脊,它們下一刻,黑糊糊的面上張開了兩排鋸齒,像螞蟻鉆一樣整個鉆入啃噬洞缺。
這一手,普通人看見只會覺得怪誕無比又毛骨悚然,但懂道行的人卻知道,此等乃暗巫之術的高級術法,非尋常玄士可做得到的。
系統:空氣重力失效,恢復正常數值。
系統的提示讓陳白起立即察覺到了他們的打算,只見巫蝶被巫馬重羽的暗術撕碎大半,重力結界也不復完整,她一攏袖,便收回了黑巫蝶的負面影響,剎時暗沉的天空重新恢復了光彩,但由于巫馬重羽施下的霧界仍在,則他們四周的環境仍舊是渾渾噩噩、模糊不清。
那壓得人快窒息的無形重量一消失,終于可以挺起腰板站起做人,周王朝世子摸了摸臉上的面具,再一抬首,兩排黑衣斗篷人從霧中驟然出現,他們如鐵塊傀儡一樣堅固在站在他身后,這種裝扮赫然是當初帶走謝郢衣的那隊人的服飾。
這時候的周王朝世子好似一下又變回了陳白起一開始在死地時所見他的第一面,一副運籌帷幄的幕后之人,他慢條斯理道:“若我說,只要你立即讓秦軍撤兵,我便放了謝郢衣回來,不知太傅意下如何?”
他對上的是陳白起漠然無情的瞳仁。
“哈哈哈,果然啊果然,在你心目中,野心抱負才是你想要的,好在我也沒有指望他能發揮多大的用處。”好似這個結論讓他很愉快似的。
陳白起也不在乎他怎么講,她只是用一種起誓的口吻對他道:“謝郢衣若死在你手上,那么你周王朝連星二十一座城,古月寨,死地的黑騎營,還有南漠的游牧騎軍,你所有明著暗地的勢力,只要我陳芮一日不死,便會在有生之年將它們一一連根拔起,連著兇手一并送入地獄給他當賠罪之禮。”
周王朝世子這下沒有了笑意,眼底的暗涌起起伏伏:“賠罪?只怕他受不起。”
她竟知道這么多啊,看來她不僅通過“君授冊”找到了“幽冥軍”,更是徹底收服了他們!
陳白起一字一句道:“我陳芮的未婚夫,即便是拿你整個周王朝來賠,都受得起。”
聽到此處,周王朝世子已是面無表情,要說反應最大的還是白馬子啻,一直將“陳芮”存在視為空氣的他,這一次卻猛地看向了她。
他倒不是因為她與周王朝世子口頭之爭放的狠話,而是因“未婚夫”三個字的刺激。
她竟當眾承認了謝郢衣是她的未婚夫?!
她竟真的應肯了與天命族的這一樁荒謬的婚約?
“他既然于你如此重要,為何你卻不肯為他犧牲一些利益,不過輸了一場仗罷了。”白馬子啻似三九寒冬冰泉水一樣沁涼的聲音響起。
陳白起沒想到白馬子啻會在這個時候插言,下意識回看了他一眼:這是輸一場仗就能夠解決的事情嗎?她若妥協,謝郢衣便會從此徹底成為她的弱點,變成別人拿來要挾威逼她的存在,這于她,于謝郢衣而言,都是無法接受的后果。
白馬子啻像陰綿的細雨一樣圍繞在她周身、濕冷的語調滲入她靈魂:“怎么不說了?莫非是他不值得?一個你可以將他生死置之度外的未婚夫,想來也不會有多重要吧。”
對于平時常常以眼神表達一切,沉默寡言到像自閉少年的君王,陳白起對于他此刻話多起來都可以自問自答十分不適應,有一種想讓他自行消音安靜的沖動。
“不知南昭王現在是以什么立場來問我這些話的?”陳白起直接反將一軍。
白馬子啻瞳仁一震,接著面色如厲鬼一樣蒼白,他手臂朝后一伸,透明的弦線便刺入了黑色斗篷隊伍中,只聽其中有幾人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聲,下一秒,幾名身型爆漲夸張,面目卻僵硬得跟灰白石頭一樣的人步履沉重地走了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