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奇型怪狀一看就不像活人,暴露出的危險部位無一不帶著毒物昆蟲的象征,比如角、牙、爪之類,當它們出現在人型的傀儡上,便變成了一種類人的怪物。
尤其它們空有人的頭顱與四肢,一張僵尸白的頭上,卻無口無鼻,有眼無珠,對上人時只覺黑洞洞的可怕。
白馬子啻的眼神與那些死物傀儡同出一轍,他淡漠寡情的面容上染了一層白森月光,一個轉臂游轉,那些傀儡便以一種扭曲的姿態避開了楚滄月的劍鋒寒刃,它們能夠做到普通人類辦不到的柔軟折疊動作,更甚至不怕死,沒有要害,全身鋼架鐵骨。
它們不知疲倦地用身上的各種能夠傷人的部位進行殺伐,它們靈巧多變的動作全是來自于白馬子啻背后的操縱,楚滄月與其周旋了一會兒,試探了各種部位自是發現,在人類看來脆弱的部位,在它們身上卻是沒有問題。
但他亦看出些門道,他越過成堆城墻攔阻的傀儡看向后方游刃有余的白馬子啻,他衣袂翻飛,月下如靈,閑閑地看著這方,指尖纏繞著透明的絲線,手指關節靈活地跳動,像夜間鬼魅無形的舞者,恣意優雅地玩弄眾生。
又是一具雙臂作螳螂刀的傀儡交叉過來,若是血肉之軀被橫切而過,只怕是腰斬下場,他一揮袍,氣滯凝成強大的真氣,他一臂撐于其肩,翻身而過,卻將真氣注入其身軀,那強大的真氣一下讓其全身凌亂咯吱顫響,像失了控制的機器,發現無意識的生澀卡頓嗚鳴。
那頭白馬子啻一根手指微不可見地抖動了一下,關節泛紅,但下一秒他直接切斷了其中一具傀儡的感應。
楚滄月一眼瞥過,眸中深意幽長。
果然是這樣。
接下來,他有了想法,不再跟一開始突破重圍,將這些傀儡當成阻擋欲破毀的東西,而是將它們利用起來,他游走如風,將真氣一道一道打進這些傀儡體內,死物無法承載真氣,所以它們沿著白馬子啻的玄絲沖擊著他的操縱。
白馬子啻冷曬一下,幾個來回便清楚他的打算,但他不打算給對方留下任何機會,直接瞬間切斷所有傀儡的線,失去了玄線操縱的傀儡自然如一堆死物木頭一樣倒了一地。
楚滄月等的就是現在,他找準機會一劍送去,在白馬子啻偏頭避開時,人已閃至握劍,寒光薄水的劍身一個輪圈便橫于其的頸間。
但白馬子啻又豈能是坐以待斃,他卻以腳為陣,化圓成線從地底伸出線觸,那軟攤一地的傀儡卻“活”了起來,操縱的傀儡在楚滄月背后舉起十幾柄利刃抵在他的背。
兩人動作速度不相上下,這下可謂是將對帥。
“不妨看看誰的手更快。”楚滄月余光掃過背上全是各類尖銳之器,寒意成殺。
白馬子啻皮膚薄白,烏黑眸子像兩顆無機質珠子盯著對方,一時沒有吭聲。
“主公——”
楚軍在后方驚叫道,可謂是心驚膽顫。
眼前的場景太過驚悚,只要誰再深入動一下,都會死。
上方的后卿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溫溫懶懶地笑著,期待著那一幕同歸于盡的畫面。
“這下兩人僵持住了,只怕難分勝負。”婭站在后卿身后百般無聊道。
透倒是對高人對招時的場景既興奮又專注:“這兩人一個奇巧詭誕,出其不意,一人深不可測,功力深厚,實打實招,也不知誰更勝一籌。”
“這還看不出?”婭抄手抬了抬下巴:“這不是正上演著呢。”
后卿聽著他們兩人談話,道:“乍看之下局面平勢,實則拖得越久,楚滄月的勝面更大,他的身手可是千戰百萬軍中殺出來的,任何的花哨招式能迷惑他一時,卻擋不了太長時辰,但有一樣卻又是白馬子啻能夠從中取勝的關鍵……”
他的話點到為止,而婭跟透兩人卻聽得糊涂。
楚王既是更厲害些,那南詔王以何取勝,他的傀儡術顯然對付一般人沒問題,可楚王心細如塵,又膽大冒險,轉頭便尋到破解之處,那南詔王雖與他暫時拉鋸成了平手,可現下一旦松手,再想拿捏楚王的命門卻很難了。
“主公,到底他會怎么做?”透忍耐不住地問道。
后卿盯著白馬子啻:“他與一般人不同,他身上缺少人該有的許多情緒,例如恐懼,一個什么都不怕,內心只有堅定目標的一個人,他是可以變得超越當下的自己,越強而殺。”
果然,下方白馬子啻無視頸間威脅的鋒利劍刃,漠然似水,無所謂道:“好啊,試一下。”
楚滄月微怔,見他動了,那細密柔軟的絲線從他身上射出,一下纏裹住他的劍身四周,意識到他說這話時是認真的,他不怕死,更不受任何威脅。
而他身后的傀儡冷器亦高高舉起,覆下大片陰影與寒意。
他冷沉下臉,不再遲疑,將真氣一下灌入秋水劍,劍身光芒大作,像颶風旋出白刃掙斷了束縛的玄絲,一個起勢正欲割破他的喉嚨。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清喝由遠及近在他們耳邊響起。
“住手!”
伴隨這聲喝止,一陣氣勢隨著身影的閃近出手,強大的壓迫力一下將兩人籠罩,在他們失神之際,繳械了身后的傀儡,又一把格開了長劍。
兩人被逼得各自退開一步,都倏地看向她。
只見少女站落在他們面前,她發間素凈,長發披散,身穿著一玉蘭長袍,纖素而溫婉,但此時看著他們的眼神卻凌厲。
“我說過,這是秦國,你們約戰在我的地界,有問過我同不同意嗎?”
少女清麗清涼的嗓音像刀鋒滾落在了眾人耳中,讓每一個人聽了都克制不住發寒。
“她怎么來了?”
上方的透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家主子,卻見后卿神色莫測地看著下方,他看到她已經換下了那一身的紅嫁衣,反而是一身素衣玉白,這一下倒是與楚滄月那一身霜白勝雪素凈的袍子如此相契合。
后卿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淡淡道。
“是啊,她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