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風餐露宿,蘇慕很快便和高遠山來到了目的地,蝴蝶谷的山腳下。
蝴蝶谷處在一個四面環山的盆地之中。雖然離最近的市鎮蝴蝶鎮不遠,但因為谷中異獸出沒頻繁,毒瘴謎沼橫布。所以還是沒什么人接近。盡管附近的人都知道這里生長了大量珍貴稀有的藥材,但有命采就不一定有命賣了。
劉姓女子介紹的醫師名叫蝴蝶仙,據鎮里人說居住在谷的深處。是一位看不出年紀的女子。
蝴蝶仙是最近數年才搬到這蝴蝶谷之中的。沒人知道她是從哪里來的。最初蝴蝶仙并未打算行醫,只是機緣巧合替誤入山谷受傷的獵戶治好了雙腿。獵戶十分感激,回去準備了數只殺好的野兔送來給蝴蝶仙當謝禮。在獵戶的熱心宣傳下,蝴蝶仙便順水推舟做起了大夫。
不過鎮里人也說,這蝴蝶仙醫人全看心情,遇到投緣的便分文不收,遇到不順眼的千金也不治。是個很有個性的大夫。加上被治療過的人把她的醫術吹的神乎其神,久而久之在這周圍百里都有很響的名氣。
但是,要想找到這位蝴蝶仙卻也不容易。蝴蝶仙的家在蝴蝶谷的深處,一路上障礙重重,一般人便是想要尋醫也不見得能找到通路。
盡管路途危險,但信中的地圖詳細注明了需要避開的險境位置。加上有上二品氣虛境的強者高遠山散發出的真氣波動,一般的異獸也不敢接近,一路上倒是相安無事,平安抵達。
蝴蝶仙居住的地方是山谷最深處的一間小宅子,這宅子雖然簡陋,看上去卻并不老舊。木墻上還有新鮮的突刺。宅子門口是大片大片的種植物,姹紫嫣紅分外養眼。草木之間一條幽深的小道直通房門。蘇慕能在空氣中聞到各種氣味的組合,十分的和諧怡人,想必這里的主人對種植物之間的平衡和搭配一定有著很深的考究。
走近了之后,蘇慕和高遠山有些驚訝地發現,他們到達的時候似乎還有其他上門求醫的人也在這里,屋內一度傳來了男子哀求的哭聲。
師徒倆對視一眼,默契地等待著屋內聲音停止了,再走上前禮節性地敲了敲門。
“進來。”清冷的聲音回應著。
蘇慕和高遠山進門一看,端坐在簡樸椅子上一位薄紗遮面身著素衣的女性,想必就是信中提到的名醫蝴蝶仙。此外還有一名抱著一個七八歲左右小女孩的中年男子,此刻正跪倒在蝴蝶仙的面前。小女孩此時似乎還睡著。中年男子面色憔悴,還在不住地默默流淚。讓蘇慕看著有些難過。
可能是帶著這小女孩過來求醫的吧,看中年男子的表情,恐怕結果不太樂觀。
不知道自己一會會得到一個什么樣的結果。蘇慕心想。
“在下寒山劍宗高遠山。受劉小姐指引,前來向醫仙蝴蝶仙尋求幫助!”說著遞上了那支羽毛筆。
“誰要治病?”蝴蝶仙看了一眼羽毛筆,聲音似乎變得柔和起來,一邊低頭啜著茶,一邊淡淡地道。
“是我弟子蘇慕。這個孩子。”高遠山拍了拍蘇慕的背道。“他……”
“不用多說,有什么病進來檢查看看便知。”蝴蝶仙打斷道。
蝴蝶仙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蘇慕,便起身走進了里面房間,并沒有正眼看高遠山,也完全沒有看還跪倒在那里的中年男子。高遠山和蘇慕也跟了進去,離開時蘇慕還向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點頭示意了下表示禮貌。
進了屋內,蝴蝶仙用眼神示意蘇慕坐下,從旁邊擺放著各種器具的桌上木盒中取出了一些銀針,一根根的放在明燈上開始炙烤起來。
“衣服脫掉,咱們先檢查看看。”蝴蝶仙繼續說道。
這個醫仙似乎也不像是傳聞中那么性格古怪,態度很溫柔啊,蘇慕心想,脫去了外衣坐在了蒲團之上。
蝴蝶仙也坐在了蘇慕身后,隔著遮面的薄紗能感覺出她的認真,蝴蝶仙雙掌貼上了蘇慕的后背。閉眼調動真氣,開始探查蘇慕的經脈狀況。一邊探查一邊抽出銀針刺入到后背的關鍵節點之上。蘇慕感受到一股令人舒適的熱氣灌注在全身,像霧氣一般在體內蒸騰,沒有任何的不適。
半晌,蝴蝶仙停止了運氣,站起了身,應當是做完了檢查。
蘇慕自然也感受到了,他自始至終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等候著蝴蝶仙的審判。
“大致了解了。”這是蝴蝶仙開口的第一句話。
“這氣海太過廣闊,經脈根本支撐不起,之前好像還被過度消耗過,現在似乎稍加催動就容易引起真氣崩塌式傾斜。”這是第二句,蘇慕心中嘆了口氣。高遠山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為了不讓經脈日后繼續受損,只能換一下脈了。”這是蝴蝶仙的最后一句話。蘇慕驟然抬起了頭,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還真的可以換!還有機會。蘇慕強行壓抑著自己心里的激動,這么多天以來,包括離開了劍宗求醫這一路上,蘇慕一直不斷地給自己壓低心理預期。他不敢給自己太大的期望,生怕被戳破以后會帶來更深的失望。眼下聽到這位醫仙十分自信的話語,給蘇慕帶來的驚訝遠大于喜悅。
“能換嗎?”高遠山又驚又喜,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沒聽到我剛剛說的話?”蝴蝶仙語氣十分不屑。
“可之前的大夫說連太醫館的醫師都做不到……”
“那些廢物懂個什么!”蝴蝶仙仿佛被觸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激動了起來,“一些迂腐的行尸走肉,哪里懂醫術!能常人所不能,想常人所不想,方為醫仙。”
蝴蝶仙一根一根地取下銀針,一邊說道,“孩子年歲尚小,經脈本就脆弱,加上這氣海之廣闊世間罕見,出問題乃是正常。多是師父揠苗助長,過度消耗之過。見怪不怪了。”蝴蝶仙鄙夷地看了一眼高遠山。
高遠山也有些慚愧,他心里很清楚,蘇慕變成現在這樣自己這個高遠山的確有很大責任。
“不過這換脈一事也不是那么容易。”蝴蝶仙又突然說道。
高遠山聽罷以為蝴蝶仙是要索取什么報酬,趕忙說道:“醫仙有何要求盡管開口,遠山定當滿足!在所不辭。”
“這不必,治療的代價你已經付過了。我指的不是這個。”
“付過了?”高遠山有點一頭霧水。
“剛剛的羽毛筆便是。”蝴蝶仙解釋道。
“原來如此。”高遠山心里想道,看來這位神秘莫測的劉姓女子屬實手段了得。連這等隱居的醫仙都有門路。而且看醫仙態度突然這么好,也是從看到羽毛筆之后開始。直接放下了門口的男子就先來幫蘇慕看診。
“我所說的不易并非要你們付出什么代價,只不過換脈本就不是易事,若是一般人也就罷了,看這孩子的氣海實在太過可怕,不能用一般的材料來重塑,會承受不住真氣的擴張,仍然會有撐爆斷裂的風險,必須用一種非常堅固的材料才行。”蝴蝶仙道。
“需要什么,在下馬上去找。”只要能幫助蘇慕重塑,哪怕是傾家蕩產高遠山也不會猶豫。
“你找不到,我要的那東西基本只生長在這深谷之中,現在不是時候。”
“那請問醫仙,大約需要多久?”
“少則數月,多則一年。”蝴蝶仙依舊是不咸不淡。
“這……”高遠山有些猶豫。此番離開劍宗高遠山心中本就有不少隱憂,想到可能要如此之久才能醫治好,高遠山實在不知道到時候劍宗會亂成什么樣。
“要不,我們先行返回劍宗,待藥材成熟了以后再來求助醫仙?”高遠山試探地問道,他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失禮。
“可以啊,那你走吧。這孩子留下便可。待治好了我再書信通知你。”
“慕兒要留下?”高遠山有些詫異。
“當然,”蝴蝶仙走上前來和蘇慕對視了一眼,蘇慕被她看的有些心里發毛。
“我要的東西從成熟到消亡不過數天而已,等發現了再通知你們過來就來不及了,若是錯過了那最佳時機,所換經脈的品質便會受到影響。”蝴蝶仙接著說道。
“等萬事俱備了,我可以以銀針加藥力慢慢解開你封阻的氣穴,不會有事。”
高遠山有些猶豫,蘇慕自小在他身邊長大,眼下要與自己分開這么久,難免有些不舍。蘇慕雖然自己心里也不舍高遠山離開,但也看出了高遠山的為難,便笑著對高遠山說:“師父,沒事,徒兒在此等候便是,待換好脈師父再來接徒兒。”
“好吧。”高遠山也只有妥協,眼下實在不是一個很好地離開宗門的時機。宗門弟子在外被害,宗門二師叔阮啟慎也值得提防,內憂外患,讓高遠山這個當了快十年甩手掌柜的人感到了莫大的壓力。“那這孩子,便多麻煩醫仙了!治好之后遠山必將上門重謝!”
“這就不必了。”收拾好了東西的蝴蝶仙說道。
與蘇慕道別之后,高遠山便踏上了回宗的路。
看著高遠山離去的身影,蘇慕鼻子有點酸,剛剛壓抑住的難受情緒涌上了心頭。先是小師妹音羽,而后是師父高遠山,這些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如今都離開了,這讓十歲的蘇慕一時間心里有些空蕩蕩的。
如今有了換脈的機會,自己一定要快點治好,加倍努力地練劍,絕對不能讓高遠山擔心。蘇慕給自己打氣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