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隴西又來壯奴
老太太表面上不在乎一切,可是眼角的余光就把正堂里所有人都收了進去,家主聽自己陰陽怪氣的一句話,也陷入了沉思中,老太太又瞇縫了眼睛。
外頭進來一個下人,對著李鈺行了一禮,又扭身給老太太行了一禮,這才重新站好;
“啟稟家主,二十大姓的大家長們都齊整了,在廂房里侯著,不敢請教家主可否放行進來拜見?”
“哦!都叫進來吧!”
“是。”
報信兒的下人又行了一禮,離開的時候又對著老太太恭敬的彎了下腰,這才匆匆而去。
老太太笑著問旁邊的女兒們;
“咦?這報信兒的猴崽子怎么瞅著長的像梁家五房里的七郎似的,跟梁家老七長得可真像。”
老太太的大女兒之前府里負責所有婆子的大管事,低下頭笑著回話;
“回阿娘的話,就是那梁七的大兒子,在李忠手下做了個小管事。”
“我說呢,怎么長的如此像,原來是七郎的大崽子,都這般大了?我還記得他阿耶四五歲的時候,老是眼巴巴的來咱們家里蹭吃蹭喝,怎么這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崽子都這般大了?”
“阿娘您忘記了,兒都六十出頭了呢,那梁老七比兒也沒小多少呢。”
“是啊阿娘,大姐都六十出頭了呢,兒今年也五十好幾了。”
“哦!可不是嘛,你們都這般大嘍……”
老太太沒說幾句的功夫,外頭開始陸續進來一大群人,各自見過了家主,被免了禮,又都來見過了老太太。
糧倉大管事馬本初非常隨意了走了過來;
“阿姐,聽說您昨晚就來府里了?”
“是啊,我打算在府里住上些日子,你最近咳嗽好了?記得吃些苦藥可要多吃幾天的!”
“哦知道了阿姐,都好了的不用吃了。”
“那可不行沒好透的。”
一大群大家長互相見了禮這才回去坐下,全是清一色的老頭,最年輕的就是老太太的長子了,掌管車馬的劉大管事,李氏二房一共十九大姓,有兩個劉姓,一個就是老太太這一家劉姓,另一個就是老太太的兒女親家,劉娘子的婆家也姓劉。
劉娘子的劉姓大家長卻是個孩子,是誰呢,就是劉娘子的兒子劉鐵蛋了,這家伙的爺爺死的早,父親又死了好幾年,這家伙就繼承了大家長的身份,一個十幾歲的毛頭小伙子坐在一群老頭中間要多別扭就多別扭。
不過卻是個不管事兒的,劉姓家里的事務都是劉娘子托付劉姓家的那些長老們打理的,恐怕交到她兒子手里至少還要二十年后才行的。
今日唯一的新人就是農耕大管事鄒淑儀的阿耶了,鄒老夫子作為李氏二房第二十姓的大家長,自然是要被請來商議事情的。
這鄒老夫子從來沒有像今年這般風光過,如今凡是逃難過來的莊戶,不論難民流民,都入了鄒姓的戶籍,第二十大姓第一個名字就是自己!
能不風光嗎,自從莊戶們的戶籍落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這回可是踏踏實實了,再也不怕兒孫后代餓死在災年了。
如今那些以前的莊戶們不論男女老少,見了鄒淑儀的阿耶可都是要行禮問安的,廢話!自家的家長可馬虎不得,莊戶們對于難民里出來一個大家長,幾乎沒有一個不開心的。
這一派的大家長出自流民和難民里頭,當然是最美不過了,只可惜屬于難民流的派系之鄒家,只有鄒淑儀一個大管事,鄒家另外姐弟兩個出任二管事,對于難民派來說實在是不夠看的。
前天解決了莊戶們困擾多年的事情,李家五個莊子那是家家戶戶亮燈到半夜,個個高興開心,反而起初最惦記的那家生子的糧食,和布匹,這兩天暫時沒有人去領,都著急著慶祝呢!
昨天聽說今天要二十大姓的家長聚會,鄒淑儀連夜帶著重禮去求了三大裁縫之一的大弟子出手,連夜給自己的阿耶制作了這一套衣衫來參加今日的局面。
盡管鄒老夫子坐在了李鈺的右手這一排而且還是最后一個位置,鄒老夫子依然還是滿面紅光。
李鈺看看都坐下了這才開口;
“今日請二十姓的家長過來,咱們得商議一下隴西老窩來的那兩三千人馬,聽說這邊給蓋了新房高興的走了千里,如今都暫時住在各家的親戚屋里。
要如何安置他們,諸位大家長也都說說自己的意見,咱們商量著進行。”
“是。”
馬本初第一個說話;
“啟稟家主,我覺得暫時住著也沒什么,又不是外人,隴西和咱們這邊終究都是一家,全是親戚摞親戚,要不等家主把這前頭的老莊子剩下那一半兒修造好了再給他們安排?”
李鈺并沒有明確回應,只是伸手安撫了馬本初;
“坐下坐下,誰讓你站起來的,一把年紀了哪兒來那么多俗禮,你們再說話的時候都坐著說就是了,鐵蛋你不行啊你說話得站著的,你可一點都不老,別想來充老年數糊弄我。”
剛剛十六歲的鐵蛋嘿嘿的笑著站了起來回話;
“尊家主命。”
主仆二人的對話立馬惹的正堂里氣氛輕松了十倍不止,那劉老太太一聲不吭,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小閨女的兒子,
也是和家主一樣十幾歲的年紀就身份尊貴,這兔崽子不但是一姓的家長,還是李氏二房最年輕的二管事,
而且還是家主十分看中的釀酒大作坊里的管事,劉老太太堅定的相信,假以時日這兔崽子能耐大了,那個蕭總管事再老了退位了,這兔崽子一定能頂了蕭總管事的差!老太太愛屋及烏,越看這兔崽子越是順眼……
李鈺接著看了一遍廳堂里的大家長;
“馬大管事的話,你們覺得如何,想說什么直接說出來,商量著進行。”
“啟稟家主,我覺得太擠了,本來咱們就住的不寬敞,幾乎家家都有親戚到來,有的門戶一下子來了十幾口人,不是我心性涼薄,而是真的不太方便。
就說這新宅子吧,家主您交代的只有那什么五鬼的位置能做茅房,其他地方不能亂來,否則就要被老天爺懲罰,還別說真是神了,新宅的布局,瞅著就舒服,大家都越來越順心,家主果然厲害至極,什么都懂得。”
這老頭一開口立馬惹來許多人的議論聲;
“那是,梁老大你不看看咱們李氏的書房有多大,好些個房間都是書,還有竹簡,家主又是聰慧無比的,當然能從老祖宗的那些學問里查出什么天地法則了。”
“就是就是,家主何等人物,找出老天爺的法度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之前說話的梁老大皺著眉頭繼續;
“新宅好是好,就是這茅房不夠用的,不像以前咱們那些老宅子,隨便哪個角落再搭個窩棚就又是個茅房了……”
李鈺聽說茅房不夠用奇怪的插了一句;
“怎么會不夠用呢,當初修造的時候,我叫公輸家特意修造的兩個茅廁挨著,一個男人用,一個婦人用,怎么還不夠用?
再說了那茅房現在接連著地下暗道,用了之后弄點水沖一下,雖然還有臭味兒,可總算比之前的茅房強了許多吧?”
“那是,家主您想的這個法子當真厲害的緊,可不是比以前強一點,真真是干凈的嚇人,臭味兒就只剩下一點點了,只要勤快的,沖洗及時,幾乎沒有臭味的。”
“是啊!家主這些法子當真厲害至極,不過確實也不夠用,我家現在也是,隴西那邊過來了幾百號人馬,我給分配了下去,
現在我們這邊每家每戶都住了四五個人,有的七八個人,早上起來的時候呀,全是爭搶著去茅房的,還好家主當初叫修造的茅房婦人一個,男人一個,否則就更加不夠用了。”
“是啊我家也一樣啊!”
李鈺皺著眉頭說道;
“可不是嘛本來夠用的,這人多了還真是要排隊的,不過莊子里不是修造了十幾處公共茅房嗎,也可以用的。”
“嗨,家主您有所不知,咱們藍田的這些人馬當然知道公共茅房了,可隴西那邊來的不懂啊,也沒見過沒聽過,打死也不出去的。”
“啟稟家主,男男女女的住的人太多了也不好,不太方便,我覺得要不然就把新修造的圍著釀酒作坊的這些新宅分配下去,您看可否?”
李鈺直接就給否決了;
“不行,我之前已經說過了的話,家生子里需要分家另外過的搬過來居住,每戶分一套新宅的,怎能叫族人們失望?再說了考慮的就是分家另外過得所以宅子都修造的不是太大,也不適合隴西來的那些大家居住。”
“家主說的是,很有道理。”
“是啊是啊,孫大你說話也不用腦子,家主已經說過的話,你還要去重新把這些新宅分配下去,安的什么心思,是不是想讓家主失信于人?”
“你!你血口噴人!姓季的你說話摸著良心我是那種人嗎,別什么屎盆子都往我頭上扣,我看你才是不安好心,你們全家都沒安好心!”
“你說誰全家沒安好心呢你?我們季姓掌管著整個李氏的戶籍忠心耿耿,怎么會不安好心,怎么著你這老潑皮還想打架是不是?”
“咋啦?你嚇唬誰呢,當我怕你不成,一會兒這里完事兒了再說!我叫你往我頭上扣屎盆子,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
兩個七八十的老頭頃刻之間就抬起了杠,說著說著就動了真火,還要出去打架,旁邊的梁姓大家長立馬出來勸解著;
“行了行了,你們倆從小就不對付,這都七老八十了還要折騰,真是的!先頭里老族長在的時候,就給你們兩家評理了幾十次,還是扯不清楚,就不能叫這代的族長安生安生嗎?”
兩個老頭似乎都很給這個梁姓家長的面子,聽了勸解都收了火氣。
姓孫的老頭氣呼呼的說道;
“哼!什么東西!我呸!”
那姓季的老頭也張開大口露出只剩下三個牙齒的嘴巴,立馬也跟著呸了一聲,兩人各自扭頭一邊誰也不看誰。
坐在上首的李鈺看著兩個七八十歲的老頭還要約架,直想出去大笑一場再進來,只是自己作為家主,這會兒正在說正經事兒,又不好出去亂走,只能拼命的忍住笑意。
被賜了李姓的侯三郎的爺爺皺著眉頭說話;
“啟稟家主,不知咱們莊子最后頭的那九排,留給外來人的那些,可否分配給隴西來的親戚?
若是能分配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去季老弟那里看過隴西來的戶籍本冊,昨夜又仔細算過了兩遍,若是將莊子最后的那些分配下去,正好能夠住,還能剩下一些呢!”
這老頭還沒有說話,另一個老頭又來插話;
“兄長你說的那些,是家主要賣出去給外人的,咱們李氏修造莊子可是花了不少銀錢補貼的,還把糧食都拿去換了木料回來,那么大的窟窿,要是不換些銀錢回來,這也太虧本了吧?”
“可不是嘛,這次修造莊子,可是出了大血本了,豈能不賣些銀錢回來?怎能把那些分了?”
“問題是這個不分,那個不分,都住在各家各戶又不方便,這左右都不行,到底該如何解決才是?”
“可不是嘛,橫豎都叫你們幾個說完了,別人還說什么?”
李鈺伸出雙手;
“好了好了,都不要爭論了,我做主了,就把后頭那九排新宅分配給隴西過來的族人居住,至于換錢的事兒,等這邊老莊子剩下的一半修造完成之后再說不遲,什么時候錢都掙不完的,族人們居住的大事兒重要,不能再耽擱了。”
李鈺一開口所有人都閉了嘴巴,連忙點頭同意。
“是。”
“遵命。”
李鈺賊笑著安排著;
“這件事情就交給木料庫房孫大管事,和掌管戶籍的季大管事兩人一同負責分配,來人!傳話下去,通知兩大管事三日內必須分配完畢,
隴西來人每家每戶領鐵鍋兩口,八仙桌兩套,太師椅六把,再去通傳那些木匠們來府里聚會,桌椅分配完畢之后,庫存必定要空,叫他們把庫存再次做滿以備不時之需。”
“唯!”
廳堂里伺候當值的李義干脆利索的答應了一聲,立刻帶著四個手下快步離去正堂。
那方才吵架的兩個老頭一聽說安排自己兩家負責同一個事情都是一臉的惡心樣子,同時向對方翻了個白眼。
這邊劉老太太也拿絲巾掩著嘴角直笑,一群老頭看看兩個動不動就吵架的老頭,心里想著怎么這代家主又是上代家主一樣,總是安排這倆死對頭一塊兒辦差真是奇了怪了……
劉老太太的閨女孫女外孫女們都低著頭偷笑,這孫季兩姓的大家長從小到大就是死對頭,倆人年輕的時候就打架好多次,見了就吵,這樣一輩子了,上任家主看見這兩個就頭疼的不行,新家主倒好,偏偏把這次的差事交給兩家負責,這不是火上澆油嗎這?
“好啦事情商量完畢了,人來,叫隴西的家生子進來,不耽誤時間了啊,趕緊和隴西的族人們見了面也好叫大家都安生,三日內要分配完畢,今日就要算數,一會兒見了面之后你們兩家就能去辦差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