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又恢復了往日那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每天守在勾欄門口,逢人便笑著打招呼。
唯獨許物來的時候,他默不作聲,獨自去淮水河畔散心。
他怕自己一個忍不住,就直接朝著許物當頭一拳。
這樣不好。
至少自己肯定會被那老者先一拳打飛。
就再沒然后了。
這種自討苦吃的事情,陳九縱使可以無限復活,但也不愿去做。
等到他破境后,這許物和他身后那老匹夫,一個都逃不掉。
老子就算憑著復活,都要慢慢磨死他們!
大可以命換命!
老子十八秒后爬起,又是一條好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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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褶經常在清晨來淮水河畔漫步,于是她和陳九兩人便經常相遇。
陳九是一點都不想見到這三個道士,前兩次見著余褶,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是余褶主動叫住了陳九,少女沒穿道袍,身著一襲翠綠衣衫,活潑俏麗,羞澀問道。
“你…沒死呀?”
陳九臉色一黑。
老子就知道你們這三個道士巴不得我死。
他剛想掉頭離開。
余褶又趕忙叫住了他,詢問道:“你來這勾欄附近,也是為了降妖嗎?”
陳九腳步不停,向著勾欄走去。
少女小腳急邁,攔到陳九身前,“你跑什么?”
陳九腦袋一歪,嘴巴一張,裝作呆滯樣。
少女茫然,疑惑問道:“你怎么了?”
陳九呆滯向后一指。
余褶疑惑看去,眼前空無一物,不知道陳九意欲何為。
少女再回頭時,陳九已然跑遠。
她在原地愣了愣,無奈嘆了口氣。
陳九片刻不停,跑到自己大傘下,趕忙坐在搖椅上,腦袋一勾,開始裝睡。
他是半點不想搭理這些個道士。
不過余褶也有毅力,第二日又在淮水河畔守著。
陳九遠遠看了,二話不說,直接開跑。
少女會跟在后邊遠遠追著。
一些個在河畔散步的老人看了,便會感嘆。
“現在的年輕人可真有活力,這般鍛煉。”
少女肯定是跑不過身為體修的陳九,兩人來來回回跑了接近半旬。
陳九也不禁感嘆少女體力真好,能跟著他跑這么久。
不過之后,少女就再沒跟著他了。
因為三位道人離開了清風城,其師父托夢于他們,說機緣已經夠了,多留無益,可去別處降妖。
少女走的那天,在清晨獨自來了淮水河畔,等了半個時辰。
沒人來。
余褶便背著行囊,和兩位師兄一起出了城。
道脈一項相信緣分一說。
有緣自會相遇,無緣見面不識。
沒什么好感嘆的,各自都是匆匆人生過客而已。
陳九在午夜時分,徹底喝醉了,躺在搖椅上,不省人事。
老曹已經完全瘋了。
什么都不記得,什么都不答應,就連一日三餐都要人喂著吃。
他看著老人那渾濁呆滯的眸子,心里就難受。
老曹算是他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朋友,沒想到最后會落得這么一個結果。
此方天地,與之前世,有很多相同,卻又大不相同。
他今晚想了很多。
那些當做逃兵,只愿歸家的兵士。
那三個愿意犧牲自己,斬妖除魔的道士。
那個會羞澀著給自己送來藥材的少女。
那些來來往往的富貴老爺。
那些忙忙碌碌的市井小民。
那些活人……
那些死人。
……
那個長著一口大黃牙,請自己喝酒的老人。
陳九今夜醉得很沉,比月色還要昏沉。
遠處有風,落葉悠悠。
不知不覺,已入早秋。
陳九在夢中,夢到了自己成了一只螞蟻,被人踩死。
又夢到自己壯若山河,踩死了他眼中的一只“螞蟻”。
都只是以力壓人。
——————
陳九時常去淮水河畔,和那黑蟒的關系倒是漸漸好了起來,一人一蛇經常在夜晚時于淮水河畔聊天打屁。
黑蟒也沒啥忌諱,陳九與它啥玩笑都能開。
有時黑蟒會把它那巨大蛇頭擱在河畔上,憂愁嘆一口氣,悔道:“早知道當初我就不強行行云布雨救那城鎮百姓了,不然我現在肯定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元嬰蛟龍了。”
陳九只問一句,“真不救呢?”
黑蟒沉默一會兒,吐了吐信子,無奈道:“可能還是會救吧,畢竟如此一生,只為修道成蛟龍的話,還是志氣短了一些。”
兩人沉默,陳九雙手抱頭,向后一躺,倒在河畔處,看著明月,又問道。
“真不能化蛟呢?”
黑蟒微抬了一下巨大頭顱,“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其實我也只是發下牢騷而已,不過赴死,又有何怕。”
它頓了一會兒,突然補充道:“額…其實還是有點怕的。”
陳九擺了擺放在河畔外邊的雙腿,劃起水花。
“這輩子就沒啥愿望呢?”
黑蟒點了點巨大頭顱,掀起大片淮河水。
“有!”
“啥?”
“我想找個婆娘。”
陳九無語,又附和道:“我也想找個。”
黑蟒又把頭顱放在河畔上,“所以我只是想想而已,大限以至了,還有哪條青春靚麗的蛇,能把我看上?”
陳九點頭,“你這么大體型,要配種也難。”
黑蟒白了他一眼,“那你小子呢,為啥年紀輕輕就擱這勾欄里當起了狗腿兒?”
陳九笑了笑:“我這是保安。”
“那不就是狗腿兒嗎?”
“保安好聽一點。”
“……”
一人一蛇嘴貧一會兒,黑蟒突然問道:“是因為那老頭兒?”
陳九笑了笑,沒說話。
各自心中都有答案,只是差一句承認而已。
入秋以后,勾欄太吵,陳九想靜靜,就把自己的大傘、搖椅、長桌都搬到了馬廄旁。
無事時還可以逗逗馬匹,他還給里邊馬匹都取了名。
有桂夫人、黃管事、老匹夫……
其中最矮小那頭,叫做許物。
陳九還給自己封了個官職。
弼馬溫。
負責看管馬廄所有馬匹,可對其處罰,且能先斬后奏。
當然,這些規矩都是他自個立的。
所以那個叫許物的矮小馬匹,就經常被他指著腦袋罵。
不過陳九也覺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連著桂夫人、黃管事一起罵。
“桂夫人啊,你吃草咋像個篩子似的,漏這么多?”
“哦,原來是你嘴大啊,那沒事了。”
馬廄門口突然傳來清冽咳嗽聲。
“陳九呀。”
陳九身子一僵,轉過頭來,尷尬笑道:“桂夫人啊,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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