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看遍周圍,靜氣凝神,深呼一口氣,告誡自己要冷靜,想要壓下心頭那股嗜殺之意。
他低頭看去,才發覺自己胸口全是鮮血,眸子金芒轉猩紅。
渡船被他一腳踏碎,瞬息靠近一位修士,一拳悍向其頭顱,打得稀碎。
他身子又一勾下,躲過旁邊另一位修士的法術,身形猶如鬼魅,一晃之下貼近那位修士,以手成爪,已然洞穿其胸膛。
他轉身一腳,又踏碎一位修士的頭顱。
剩下最后一人面色蒼白,身上亮起淡藍陣法,身軀融化成水漬,沿著四周木板縫隙流走。
陳九甩了甩手上鮮血,沒去追殺這人。
他實在不想殺人。
這種舉手投足之間便碾殺生命的感覺,或許有人會喜歡,但陳九尤為厭煩。
他眼中猩紅之芒緩緩消退,面無表情,看向渡船眾人。
眾修士低頭,無人一人敢動。
蓑衣老者站在人群中,面色鐵青。
此次行事,本應該是將這渡船之人殺絕,可誰能想到這年輕體修戰力竟然如此駭人!
真能一人護住一船,且那名七境老武夫襲殺未果,反倒被這年輕體修瞬息反殺。
難不成殺這女子,還得請動金丹修士?!
蓑衣老者面色不定,低頭思索。
陳九在死去修士的衣物上擦了擦手上鮮血,緩步走回自己客房。
沿途修士趕忙退讓。
陳九回了客房不久,那位矮小領事便拿著一個華貴盒子恭敬敲響陳九客房,得到準許后,矮小領事緩步進來,恭聲道。
“大人,這是夫人給您的報酬,四位修士,一共四十枚寅虎錢,夫人說這樣算太小家子氣了,便直接四舍五入,給您一枚卯兔錢。”
矮小領事說出此事時,面容也微微震驚。
天下錢幣分為五種,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龍,其間進率為一百。
只是很多時候高檔錢幣都會被修士珍藏,不易流通,除非約定好是高檔錢幣付賬,不然大多時候都以子鼠錢結賬。
辰龍幣則另算,相傳辰龍幣是真要取一只蛟龍融與錢幣之中,極為難得。
五種錢幣自然是取至十二地支,另外七種地支,則是七柄飛劍,各有神通,只是去向模糊不清,其中遺失的便有三把。
矮小領事畢恭畢敬的將那華貴盒子遞給陳九。
陳九接過,輕輕嗯了一聲。
矮小領事不敢再打擾,告退一聲,便輕手輕腳退出客房。
渡船之上,修士人人自危,怕那年輕體修突然暴起殺人。
一群羊與狼待在一起,就算那頭狼再怎么溫和,羊也得心驚。
且這還是剛剛才殺了羊的狼。
所以渡船行至停泊渡口時,就有修士借口下船,拔腳溜了,再也不回。
剩下要賺錢幣,膽子又大的修士,仍然留在船上。
這些修士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反正也沒個掛念,死就死吧,不然去過那沒錢用得憋屈日子,還不如死了。
少年小廝還是會時常大著膽子來找陳九說話,言語之間盡是諂媚。
陳九看著少年,微微嘆氣,輕聲問道:“你想要…什么?”
少年聞言一怔,立馬跪地磕頭,“求仙師大人教小的修仙的法子,小的愿為仙師大人永世奴仆!”
陳九深深看了少年一眼,“我不會,你也沒有體修的資質。”
少年的筋骨并不適合成為體修,陳九身為五境體修,這點是看得出來的,如果強行去練,反倒要傷了少年筋骨,至于煉氣士的修行法子,陳九確實不會。
少年未曾做聲,磕了三個響頭,諂媚笑道:“叨擾仙師大人了。”
他緩步走出屋內,輕輕關了房門,低著腦袋,快步回了自己在渡船最末層的房屋內。
他死死捏拳,面容幾乎要扭曲。
為何這些修士都是這樣,不管看著再如何友善,對于修行法子卻始終捏得死緊,半點不肯透露出來。
他們是怕法子一透露,人人可修行后,就再也做不了高高在上的仙人嗎?!
一定是這般!
少年心中憤恨到極致,卻半點不敢宣泄,他死死咬牙,怕自己一旦忍不住表現得憤怒,就會被陳九窺視到,落得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他這般螻蟻性命,可得萬分小心,才能活得下去。
少年深呼一口氣,方方正正的臉上又有笑意,繼續朝著客人諂媚笑著,做自己的事去了。
人生不自由,莫過于此。
渡船又行駛幾日后,便已然臨海,浪潮之聲巨響,橫拍岸邊。
周圍也有渡船,只是其上無人,停泊在一處岸邊。
陳九身處的渡船之上已無客人,都在來往渡口下了船,剩下修士不過十余人。
女子蒙著面紗,朝著周圍修士彎腰道謝后,帶著那名矮小領事,登島去了。
陳九坐在船桿最高處,吹著海風,看著遠方,衣衫獵獵作響。
孤鶩山并不大,就是一個矮山而已,女子沿著一處小道徑直前行,到了一處小屋前,先作揖三下,隨即敲響房門。
里邊傳來一道溫醇嗓音,“請進。”
女子面色激動,叫矮小領事留在屋外,自己進去了。
渡船之上,蓑衣老人與孫云甫運用遁術,登至孤鶩山。
陳九坐在船桿上,往下瞟了一眼,沒有多管。
渡船之上還留有“鬼手”曹挾,另外一名五境修士早就下了渡船,不知去向。
曹挾坐在甲板之上,面色有些陰晴不定,訪仙一事的內情,他是知曉一些的,所以此次前來護送渡船,他心底并無多少懼意。
只是其中變故,就讓他不得不好好思索了。
他是知道訪仙內情,可他并不知曉女子來訪仙的內情,這就尤為讓他心懸。
修仙一途,膽大心細才能活得更久、更好,他卻不夠膽大,也不夠心細,已然犯了修行的大忌!
曹挾低著腦袋,開始思考兩種方法。
是現在直接開溜,拿了五枚丑牛錢就跑,也不虧本,還是繼續留在船上,等著拿夠十枚丑牛錢再走,且這次經過了這番風波,說不定可以向那女子坐地起價,多要一些。
曹挾想畢之后,便有決策,老子先躲在船上,要是等會打架了,就直接開溜,沒打架就舒舒服服拿完俸祿。
他又打量坐在最高處的陳九一眼,想著是不是能夠討好一下這年輕體修,大不了花點錢幣,請他照顧一下自己。
曹挾思定,一拍手,暗道一聲老子真是個天才,便一躍而起,到了陳九的船桿旁邊。
陳九轉頭看向他,不知何事。
曹挾撓頭,一時無言。
一陣海風吹過。
曹挾忽然負手一笑,“陳道友,今天的風兒甚是喧囂。”
兩兩無言,氣氛略微有些尷尬。
曹挾又干笑道:“吶,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