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無言,看了眼自己空了一截的袖子,眼中金光忽起,天地武運流轉入袖中,蕩起袖子,凝聚武運金身。
青衫客便有了一條金黃臂膀,猛然一握拳,有武運震蕩。
陳九點頭,覺得還行,這假肢也能勉強湊合著用。
他松拳,任由武運消散,蕩起的袖子耷拉而下,再輕踏一步,瞬息至曹挾身旁。
周遭修士低頭,不敢看他。
曹挾有些悲哀的看了那處耷拉袖子一眼,隨即強行安慰道:“沒事沒事,還有一只手。”
陳九咧了下嘴,有些無語,又道:“曹老哥,把小曹塘帶著,我們走吧。”
曹挾趕忙點頭,瞬身出現在那婦人身邊,抱回小曹塘,拿回錢袋,瞟了那婦人兩眼,又從錢袋中拿出兩坨金錠,丟給婦人,轉身離去了。
小曹塘在曹挾懷中露出笑容,曹挾也逗弄著她,拿手指不停點著她的臉頰。
一大一小倒是笑得開心。
陳九帶著他們,正打算出城去。
天幕一只大手突然裹挾而來,將他們抓到云深高處。
一位中年錦繡男子臥云而棲,單手撐著腦袋,看向三人,忽得一笑。
“好個體修,越階殺咒怨,讓我這半步天人也開了些眼界。”
錦繡男子話風一轉,“不過你們之前打我化龍湖修士,這筆賬可得好好算一算。”
曹挾面色蒼白,沉默不言。
弱者在強者面前的言語皆是無用,不說話,有時反倒最好。
對于這點,曹挾早就曉得。
陳九死豬不怕開水燙,直接坐在云端,也懶得說話,看這錦繡男子咋辦吧。
錦繡男子見兩人如此,也來了興致,笑問道:“皆不怕死?”
曹挾抱著小曹塘,搖頭道:“怕。”
陳九想要雙手抱胸,發現自己少了只手,只能單手撐頭,點頭道:“不怕。”
錦繡男子指向陳九,笑道:“你不怕死,我剛剛已經看出來了。”
畢竟任何怕死之人,都舍不得與咒怨那般廝殺。
他又看向曹挾,“你怕死?”
曹挾仍是點頭。
錦繡男子坐起,大笑道:“這才有意思。”
他直接了當問了一個問題,“你與女嬰,選一個死,誰死?”
陳九直接舉手,搶答道:“我死!”
錦繡男子揮手一拍,把他打至遠處,又伸手一捏,將他拘禁,搖頭笑道:“沒你的事,先一邊涼快去。”
曹挾面色極為蒼白,抱著小曹塘的手都在顫抖,他沉吟片刻,看向錦繡男子,聲音微弱道:“我死。”
錦繡男子嬉笑問道:“當真?”
曹挾看了一臉小曹塘,她仍是在笑,小手拍拍。
曹挾還是輕微道:“是的。”
錦繡男子笑道:“好的。”
他伸手一指,曹挾身影崩碎,獨留女嬰浮在空中。
遠處一道金光人影,攜磅礴武運沖來。
錦繡男子屈指一彈,將他武運打散,又倒飛回遠方。
縱使這體修有金丹之力,但和他這個半步天人差得還是太多了,雙方用一個天一個地來形容,絲毫不過。
別說這體修,就算一般元嬰在他面前,也是這樣。
錦繡男子又伸手一抓,將那體修拽至自己身前,笑著看那已經憤怒到失控的青衫客。
他是很喜歡這樣逗弄別人玩,隔了一會兒,他又伸指一揮,曹挾又突然出現在原地。
錦繡男子哈哈大笑,“誒,逗你的,還沒死呢。”
曹挾面色茫然,看見小曹塘沒事,心中又踏實了。
陳九用武運緩緩凝聚金身,看著錦繡男子,亦無言語。
與這種只講拳頭,不講道理的修士說話,是很沒用的。
這一點,陳九已經遇見過許多次了。
錦繡男子笑夠了,又看著兩人,“這城池是我的管轄境地,本來該我來殺這咒怨,既然被你強行殺了,在我這也算有一點點小小小小小功勞。”
錦繡男子說這話時,還專門掐指比了個很小的手勢,然后又道。
“不過之前你們打了我化龍湖修士,在我這又是過錯,功不抵過,理應受懲,但我給你們一個好機會,只要你們加入我化龍湖,我便饒了你們的過錯,且給你們獎賞。”
他看著陳九,問道:“如何?”
陳九搖頭,“這我不能做主,你得和我師父說去。”
錦繡男子便沒問了。
曹挾也沒說。
他有沒有宗門師承,在錦繡男子這里都不重要,畢竟錦繡男子看中的只是他陳兄弟而已。
他頂多算是個附送小禮品,還是丁點小那種。
錦繡男子沉吟一會兒,便又看著陳九笑道:“那你們功不抵過,我可得拘押你們一番,待你師父來領人,再好好說說。”
到時候這體修的師父來了,那就好說,打得過就將這體修搶到自己化龍湖來,打不過就賠禮道歉放回去。
反正自己只是拘禁,又沒虐待毆打,于情于理,都沒什么大事。
錦繡男子又沉思一會兒。
這般體修,其師父也應該是一位極出色的體修,只是他想遍周圍數萬里,最多也就是些體修八境的武道大宗師。
九境體修在天光州是屈指可數,不常見。
至于十境天人體修,不好意思,天光州一個沒有。
所以天光州經常就是空著一大片武運,沒人能拿走,偶爾還要被隔壁浮白州還有最北的黷武州分去一些。
最多都只是九境體修,那錦繡男子可沒啥好怕的,他這半步天人,就算打不贏,但也輸不了呀。
如此想罷,錦繡男子便伸手一揮,將幾人收至袖子,腳步一踏,千里如一寸,瞬息回了自家化龍湖。
他一抬袖口,將幾人拘押到海市蜃樓之中。
錦繡男子又看向陳九,“等你師父前來和我說吧。”
他很快又呵呵一笑,隨即笑得更大聲了,捂著肚子,“別是什么五、六、七境的“武道至尊”來找我,那我真的要笑死在宗門里。”
旁邊有個白凈小童抱著掃把跑過來,看著捂著肚子的錦繡男子,好奇問道。
“宗主,啥事笑這么開心?”
錦繡男子一揮手,“沒事,你自個玩泥巴去。”
小童點頭,“哦。”
錦繡男子又趕忙招手,“你回來,看著這幾人。”
小童抱著掃把趕緊跑回來。
錦繡男子朝著小童笑道,“從現在起,你就是這里的保安了,負責看管這幾人,懂得不?”
小童扛著掃把點頭,“曉得了。”
錦繡男子身影不見,去往云端深處歇息,他在云上臥,笑看日月。
這方圓數萬里,他馬九萬便是最強,哪片云端睡不得?那處屋舍住不了?
只要他想,便行。
現在如此,以后躋身天人,證得“隨心所欲”大道后,更是如此。
馬九萬生于陋巷,本是草芥,后為仙人之仆,得了仙法,進階極快,便扭轉過來,仙人為他仆。
再后來他躋身元嬰,隨便找了處湖水,劃地百里,創建了化龍湖,為開山祖師。
其殺戮不多,但極為護短,且行事隨心所欲,全憑喜好,外加有些自大輕狂,所以周圍大修士對于他,往往是皺眉的。
覺得這馬九萬真是狗屎運當頭,能得這么多福報,真是蒼天沒開眼。
馬九萬臥于云端,開始期待那青衫客的師父登門,然后自己再藏些拙,把境界藏在一般元嬰。
等他的師父桀驁不屑時,再突然露出自己的半步天人,嚇他一跳!
馬九萬想到這里,便忍不住的拍手大笑,實在好玩。
如若到時候半步天人都不行,那他就少吃點天地氣運,直接躋身十境天人,嚇死那青衫客的師父!
如此這般真是好玩極了。
馬九萬對于陳九的師父,越漸期待。
陳九坐于海市蜃樓中,也不知道自己師父能不能來,但又聯系不了,現在也只能干等了。
一旁白凈小童看著他空了一截的袖子,好奇問道:“你把手藏起來了嗎?”
陳九搖頭,勉強揮了揮空蕩蕩的袖子,隨意道:“斷了。”
小童便憐憫的看著陳九,“好可憐啊,手都沒了。”
小童看了看自己的手,笑了笑,“還好我的沒斷。”
他又看向陳九,惋惜道:“可我也只有兩只手,不能送你一只。”
曹挾在一旁聽得好笑,心中也沒了剛才的懼意。
反正看錦繡男子的意思,是不想殺他們,那就不太擔心了。
陳九看著小童,問道:“你是這掃地的?”
小童點頭又搖頭,“掃地兼保安,都是宗主親自任命的,宗主平時對我們也可好了,有誰在外邊被欺負了,很多時候都是宗主自己出手把別人打一頓,給我們出氣。”
這樣的宗主是不講道理,在別人眼中也算不得好,但在小童眼中,已經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陳九向天哀嘆一聲,撐著腦袋,有些憂愁。
師父呀,你啥時候才能來救我,您的“在天之靈”保佑下弟子吧。
念念不忘,似乎真有回響。
幾日過后,臥于云端的馬九萬忽然起身,面龐驚喜。
他期待的人來了!
化龍湖門口,來了一位腰間配劍的中年人。
中年人頭別發簪,滿臉柔和笑意,他向著守門的護衛說道。
“在下陶李,來接自家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