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用去陸家,但池棠也沒閑著,早早起了去池長庭的書房練字。
沒練多久,就聽說陸子衫來了。
池棠匆匆擱筆,跑回了錦年院。
陸子衫正愁眉苦臉地在院子里轉圈,滿院的婢女都無奈地看著她,直看到池棠回來,才一個個精神起來:“我們姑娘回來了!七姑娘你快停下吧!”
陸子衫卻好像被嚇了一跳,不但沒像平時那樣撲上來,甚至往后跳了一步。
意識到自己的動作后,訕訕地摸了摸鼻子,隨后很是討好地沖著池棠笑:“阿棠——”
池棠也回了她一個同樣不自在的笑:“你……來找我?”
話問出口,又覺得懊惱。
瞧她說的什么話?衫衫不是來找她還能做什么?
池棠突然愣了愣,警惕地看著她。
不是來找她,還可以來找蘇瑾的畫——
“你這什么眼神?”陸子衫頓時惱了,“我不找你還能找誰?”
池棠訕訕一笑:“你這么一大早來找我做什么?”
陸子衫和她一樣,都是很要睡的人,沒什么事的話,早上都很難起來。
她因為重生一世,經常滿懷心事,也就睡得少了,陸子衫還是老樣子——
也不是老樣子了。
池棠端詳了一下她的神色,眼下果然有些發青。
哎,衫衫也有心事了……
陸子衫咬著唇左右看了看,突然拉起她往屋里跑。
進了屋,把要跟進來的婢女都趕了出去,從袖籠里摸出一方帕子,討好地捧給她:“阿棠,這是我特意為你繡的帕子,我人生中第一件繡品,你看!是海棠!就是為了送給你的!”
池棠接過一看,吃了一驚:“這是不是那條丟了的?”
“你怎么知道?”陸子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點頭,“就是那條,后來讓五姐姐撿到了,我過了好幾天才發現。”
池棠心緒復雜,這次真的與蘇瑾無關了……
陸子衫見她沉默不語,又挨近一些,抱著她的胳膊拖長了嗓音:“阿棠——”
池棠一個激靈,撫了撫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好好說話不行嗎?”
她抱緊了池棠的胳膊使勁搖晃:“阿棠,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別不理我啊——”
池棠沒想到她會說這個話,怔了怔,道:“我沒生氣,沒不理你啊……”
陸子衫立即換了臉色,憤怒指控:“那你昨天為什么跑去跟大姐姐睡?”
“啊……我……”池棠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圓。
陸子衫又換了一副臉色,幽幽怨怨:“阿棠,我以為你生氣不理我了,我心里好難過,午睡也沒睡,晚飯只吃了半碗,夜里還沒睡好,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都有血絲了?”
池棠看了一眼,還真的有。
不由心疼地抱住她:“我沒生氣,我就是——”也不知如何解釋,嘆了一聲,“衫衫,你……”
“我知道!我知道!”陸子衫忙將話接了過來,拉著她的雙手,目光誠懇地看著她。
“阿棠,是我不好,蘇四郎是你喜歡的人,我答應了不多看他一眼的,可我看到那幅畫上也有我,心里就有些怪怪的,鬼使神差地將畫藏了起來,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我保證以后再不想著蘇四郎了!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都這樣坦誠了,池棠還能有什么不好的?
雙眸一彎,反握住她的手,道:“好!我信你!我們這么多年的好姐妹,怎么能為了一個蘇瑾壞了感情?我也不要喜歡他了!”
陸子衫頓時愣住:“你不要蘇四郎了?”
池棠大義凜然:“不要了!天底下好兒郎多得是,我們何必為了個蘇瑾起膈應,蕭五郎、顧三郎哪個不比他好看?”
陸子衫感動得熱淚盈眶:“你說得對!天底下好看的少年郎多得是!”
突然一頓,神色變得興奮起來:“阿棠,你聽說了嗎?江都琴士秦歸來吳縣了!”
……
曉日爬上墻頭,一縷一縷穿透晨霧,照在青石階上,將積了一夜的秋露映成晶瑩五彩。
車輪壓著青石板的聲音堪堪停在陸府大門外,緊接著便是一聲“吱呀”。
池棠聞聲微滯留,下意識抬頭望去。
偏門打開,一道青衫側身而出,后面跟著女子絮絮不舍的聲音:“……原想多留你住一陣,明天普明寺法會……”
少年半轉回身,溫聲安撫:“確實是有急事,辜負姑母的好意了,日后有機會再登門拜訪。”
說話時微微低著頭,唇畔梨渦隱隱,側顏溫雅秀麗。
池棠吃了一驚。
他要走了?這么快?
陸四夫人嘆道:“你明年就要進京赴考了,倘若高中,便留了京里,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蘇瑾含笑道:“借姑母吉言,倘若高中回鄉,定然先來拜見姑母!”
陸四夫人連聲道好。
兩人說著話走到階前,察覺到前方目光,抬頭,微怔,各自行禮:“府君!”
池長庭微微頷首:“四郎這是要走了?”
池棠心虛地埋了埋頭。
終究沒她什么事。
池長庭以尊長身份同蘇瑾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后,便收回目光,朝池棠點頭道:“進去吧!”
池棠“嗯”了一聲,下車,微一躊躇,同蘇瑾見了一禮,輕聲道:“蘇郎大才,來年必當金榜題名,我便提前賀過了。”
蘇瑾含笑回禮:“多謝池姑娘美言!”
抬眸相對時,他眼里溫和清朗,笑意親切,好似他們的幾次見面真的生出了什么交情。
池棠卻倉促一笑,避開了他的目光……
……
“大姐姐,我今早來時遇上蘇瑾了……”池棠垂著頭低低道。
李儼“嗯”了一聲,顧自動作。
“他什么都不知道,還笑著跟我道別……”
李儼仍舊“嗯”了一聲,垂著眸,手指靈巧翻動。
池棠嘆了一聲,道:“大姐姐,我是不是有點過分?”
陸子衫只是一廂情愿,蘇瑾什么都沒做,就被她防患未然地遷怒了。
“不過分。”李儼簡單地說。
池棠抿唇一笑,覺得他偏心得厲害,不由半身趴在桌上傾向他,好奇問道:“大姐姐,你是怎么讓他走的?”
蘇瑾仿佛還走得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