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美人聽見她的話,重新審視了她一眼,嗤笑道:“池太守的女兒啊……長得不——”忽見池小姑娘一雙水潤杏眸明凈凈地望過來,“不怎么樣”幾個字突然噎在喉口。
她向來自負美貌,從來沒把其他女子的容貌放在眼里,池長庭剛才得罪了她,原本想欺負幾句他女兒,不知怎么,硬是說不出來,最后訕訕道:“還不錯吧……”
又見池小姑娘被她夸得紅了小臉,頓時有些不自在,轉開臉,若無其事撩了撩鬢角發絲。
池長庭沒在意姑娘們的小動作,瞥了紅衣美人一眼,皺眉問道:“誰放她出來的?”
紅衣美人含怒側目。
留守的暗衛上前回稟:“府君離開后,來了一撥刺客,意欲行刺……不知這位姑娘如何掙脫的,從屋里出來后便挺身相助……尚逃脫幾人……”
紅衣美人冷哼一聲,傲然道:“你以為點穴加繩子就能困住我?憑我的武功,會被你拿下純屬一時大意!”
池長庭不置可否。
不過既然這女子掙脫后不但沒有趁火打劫,還幫著對付前來行刺人證的刺客,想來不是姚無忌的人。
因而他的態度也好了些,緩了語氣問道:“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紅衣美人又是一聲哼,道:“現在知道來問了,剛才——”
“餓了沒?晚膳想吃點什么?”池長庭只聽了半句,便低頭撫著女兒的秀發柔聲絮絮問道。
“池長庭!”紅衣美人氣結!
池長庭抬眸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姑娘若是想好了就開口,不愿開口就繼續想!”
“你!”紅衣美人氣得說不出話,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緩解了情緒,開口仍是咬牙切齒,“我叫朱弦,七鳳谷赤鳳峰內門弟子,八年前曾蒙穆御史相救——”
“這些容后再說——”池長庭突然打斷了她,抬頭向外,“去大廚房取膳!”
“池長庭!”朱美人眼睛都氣紅了,“你不是說我想好了就開口嗎?”
池長庭一手撫著身旁女兒的秀發,沖朱弦微微一笑:“朱姑娘不嫌棄的話,不如留下一道用膳?”
之前只見他蹙眉冷目,滿面寒霜拒人,這一笑,卻如春回大地,萬物復蘇,眸中恍若星光流動,眉梢眼角,風流浸染。
朱弦看得失了神,滿腔忿忿不知去了哪里。
恍恍惚惚想起若干年前,夜雨窗下,中年男子對著她爽朗笑道:“池二郎,那可真是個風華絕代的少年郎吶!”
如今少年不復,卻還如此……
也不知他年少時是何等風采……
池長庭斂了笑容,忽覺袖角又被牽動,低頭對上女兒沉凝的目光。
“爹爹,我有話跟你說。”小姑娘語氣嚴肅。
池長庭知她要說前世之事,心中也是一凜,點了點頭,抬手揮退左右。
可眼前還有一個不是他的左右。
朱美人一見又怒了:“你不是要容后再說嗎?”
剛剛還一副吃完飯再說的姿態,小姑娘一句話就變卦了。
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真的不是故意欺負她?
池長庭這次又沒了好態度,神色淡淡道:“我們父女有些話要私下說,請朱姑娘回避一下。”
朱弦倒是想反抗,可她一瞪眼,就見池太守使了個眼色,兩名侍衛虎視眈眈逼上前來,氣得她跺腳走人。
剛不見了朱弦身影,池棠迫不及待開口:“爹爹——”
池長庭捂住她的嘴,仍舊盯著門外。
感覺到朱弦走遠了,才松開手。
“爹爹!我前世不曾有過這些!”池棠低聲道,“前世我不曾見過朱姑娘,也沒聽說過寺里進匪人的事!”
池長庭正低頭抬起她扭傷的腳,聞言一怔,仔細想了想,倘若不出意外,他確實不會讓阿棠接觸到今天這些。
“你今天都去了哪里?怎么會同……在一塊兒?”池長庭一邊揉著她扭傷的腳踝,一邊問道。
池棠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遇到蕭琢之后的事都說了一遍,包括她在秦歸那里逗留的時間,只是沒說蕭琢莫名其妙的那些話,末了問道:“爹爹,是什么人把我綁去山上?寺里怎么會來匪人?”
池長庭動作一頓,不答反問:“前世是怎樣的?”
池棠支支吾吾道:“前世……我在秦歸那里聽琴忘了時辰,是爹爹找了過來……然后就送我回房了,后來也聽說爹爹派人封寺搜查,我只當是爹爹以為我走丟的緣故……”
現在想來,可能那時也進匪人了,只是池長庭擔心她害怕,沒有說,而能與她互通消息的陸子衫,應該也是被大人蒙在鼓里了。
池長庭聽得神色一凜:“你前世沒有被綁去后山?”
池棠點頭。
“秦歸……”他低念一聲,倏地抬頭,“來人,暗中盯著秦歸!”
池棠嚇了一跳:“爹爹,秦歸有什么不妥嗎?”
池長庭冷笑道:“聽琴也罷,綁架也好,都是調虎離山之計!”
只要池棠失蹤,他必然分兵去找,對方正好趁虛而入,刺殺人證!
如果不是漏算了李儼及東宮暗衛,這一計必然得逞!
池棠聽得心驚肉跳,隱隱作痛。
前世她一下午都在秦歸那兒,所以好好地待到了爹爹來找她;這一次她沒有逗留,一出門就遇襲,被藏到了后山。
這些,真的同秦歸有關嗎?
原來她惦記了三年多的偶遇竟然只是一個陰謀?
甚至也不是為勾引她,而是要利用她對付爹爹……
“爹爹……”池棠難過地拉著池長庭的衣角,喃喃道,“阿棠是不是連累你中計了?”
池長庭低頭摘著她發間沾的落葉,搖頭道:“不,是爹爹連累了阿棠;有人盯上爹爹手上一件重要物證,利用你做局引開爹爹——”他撫了撫她的秀發,溫柔凝視,“爹爹連累阿棠受了無妄之災,阿棠原諒爹爹好嗎?”
池棠眨了眨眼,軟軟道:“爹爹,我們是親父女,說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太見外了。”
池長庭笑了:“是啊,我們是親父女,可不能這樣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