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宴的話放在府里就行,秋香亭那里正合適擺宴……”顏殊一手提筆,點著賬簿上的條目,語氣平平地說著。
池棠還沒聽完就搖頭了。
前世顏松筠就是將秋宴放在了太守府后花園,方便他就近指揮看顧。
這回她才不要被看顧呢!
“放外面行不行?”池棠熱切地看著顏殊。
顏殊雖然不明白她多此一舉的用意,但也沒問,答道:“外面也是可以,城里有不少園子,借也行,租也可,就是要麻煩些。”
池棠想了想,道:“還是租吧!能借的那幾家園子本來就是常去的,沒意思!”
顏殊點頭,又問道:“你心里有看中的沒?”
池棠眨了眨眼,巴巴看著她。
顏殊會意地點頭道:“我明日出去打探打探。”
池棠“嘿嘿”一笑,露出討好的姿態:“那就辛苦顏姐姐了!”
顏殊不為所動,面無表情地說:“先別忙著謝,你要放在外面辦,少不得安排個信得過的人兩邊跑腿,溝通有無,我可沒那么多工夫幫你做這些!”
池棠一聽,也為難起來。
就算顏殊有工夫,其實也不是最合適的人,她見過燕國夫人手里的管事人,潑辣大膽,辦事又細——
池棠的目光在屋里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合適的,又往屋外飄去,正巧見看門的小丫頭跑了進來,稟道:“姑娘,春曦姐姐來了——”
春曦離開錦年院后,穿著打扮自然沒了從前的精致,但布衣簡釵,也不掩明艷大方。
從前錦年院中,除了錦屏,就數春曦長得好,這一番折騰下來,不見她憔悴頹喪,反而磨出了一些說不出的動人之處。
春曦進了門,便規規矩矩跪在池棠面前磕了一個頭,語氣關切道:“聽說姑娘在普明寺崴了腳,可好些了?”
池棠動了動腳踝,笑道:“好多了,燕國夫人給的藥酒很管用!”
朱姑娘的按摩力道也正好。
這時,畫屏拿著藥酒出來了:“姑娘,到時辰擦藥了。”
春曦磕了個頭,道:“讓我伺候姑娘一回吧!”
比起剛受過傷的畫屏夏輝和年紀尚幼的冬芒,春曦的力道要好一些,她按揉傷處的時候,始終垂著眼眸,姿態比起從前要恭順許多。
池棠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問道:“聽說你最近在替人漿洗?”
春曦動作稍頓,“嗯”了一聲,道:“這次是不得已驚動了姑娘,以后總不能次次都這樣,我得自己琢磨生計,日子還長著。”
池棠沉默,不知道該說什么。
關于春曦和秋光的處置,現在就是暫時都不提,等秋光能下床了再說。
“我和秋光對不住姑娘,是再沒福份回來伺候姑娘了——”春曦自嘲地笑了笑,“我還能說伺候姑娘,可秋光,從來都是姑娘照顧她,我不想蕓姑在姑娘和府君心中的情分有耗盡的一天。”
會有耗盡的一天嗎?池棠沒想過這個問題。
但前世家變后,她其實很少想起春曦和秋光。
也就是現在還有閑暇,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她也顧不上她們。
就算都是放在心上的人,也要排個先后,春曦和秋光排得并不靠前。
但好在,現在是有閑暇的。
池棠想了想,道:“你替我辦件事——”
……
把找園子的事交給春曦后,池棠便悠悠閑閑地開始擬宴客名單了。
這事簡單,每年就這么幾家人,請帖是送去哪一家的,哪家大概會來幾個人基本有數,頂多再帶一兩個表親,但是在籌備的時候還要把這一兩個親戚人數都算進去。
這些都不難,不到半個時辰,就擬得差不多了。
再有就是侍從人手,在外面辦秋宴,人手還是得用自己家里的,比較安全,但這個就不是她能做主的了,還是得先跟爹爹說一聲。
筆一丟:“抬我去木蘭堂!”
木蘭堂是池長庭書齋名。
今天池長庭休沐在家,池棠坐了軟轎到木蘭堂,卻得門口侍衛回話:“府君正在會客,請姑娘稍等片刻。”
池棠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沒要緊事,先回去了。”
侍衛見她要走,有些無措:“府君讓姑娘稍候,定是里面談得差不多了,姑娘便等等吧!”
池棠正猶豫時,門從里打開,客人出來了。
“沈姑娘?”池棠驚訝道。
爹爹私下單獨會見的,竟然是沈知春!
沈知春穿了一件藕色衫子,裝束清淡而低調,眉目溫婉,唇畔蘊笑,看到池棠時,兩頰依稀暈紅,楚楚動人。
不等池棠相問,她便上前行禮,主動道:“府君有事傳見家父,不巧家父偶感風寒,便由我代他前來聽從吩咐。”
池棠懂了。
爹爹剛從普明寺回來就傳見沈鑫,多半同普明寺發生的事有關,可能有事要吩咐沈鑫暗中行動,也難怪要書房密談。
只是沒想到來的是沈姑娘。
不過沈鑫膝下只有一個女兒,自己病了,就只能女兒頂上。
這樣想想,池棠覺得沈知春真是不容易,語氣越發和氣溫柔:“沈姑娘這樣忙碌,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沈知春抬眸看她一眼,眼里仿佛有些感動,柔聲謝過。
池棠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沈姑娘,初一那日……后來家父可有派人找過你?”
沈知春臉色一白,眸光顫巍巍地垂了下去。
池棠想撫額。
爹爹還真派人去警告沈知春了!
“那天是我在家父面前說錯了話,他……有點誤會,你別放心上……”池棠尷尬地解釋道。
沈知春虛弱地笑了笑,輕聲道:“府君一片愛女之心,我自是省得。”
池棠一時也不知說什么,便由著沈知春告退了,佇立沉思片刻,進了木蘭堂。
她進門的時候,恰見池長庭從屋里出來,見了她又停住腳步,笑道:“在外面干什么?等好久不見你進來,還以為我們池姑娘架子大了,要爹爹出門親迎呢!”
“遇到沈姑娘,說了兩句。”池棠如實道。
池長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你和她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