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只箱子打開著。
池長庭看看這一箱各種白色裘皮,又看看那一箱各種紅色玉石,再回過頭看看女兒身上穿的雪貂斗篷和耳上戴的紅瑪瑙耳墜,眉心緊皺。
池棠在他的目光下騰地紅了小臉,還很有自知之明地捂住雙頰,只露出一雙裝得格外天真無辜的眼睛。
“嘭!”池長庭重重地合上箱子。
小姑娘瑟縮了一下,猶如一只受驚的小白兔。
池長庭揮退左右,目光涼涼地看著池小白兔,“說吧!魏王是怎么回事?”
池小白兔特別無辜地眨了眨眼,道:“我也不知道啊……在薦福寺門口遇上的,莫名其妙就要送我臘梅,還被太子殿下訓了一頓,他怎么一點都不長記性呢?”
“就是遇上?以前沒見過?”池長庭追問。
“是啊!”池棠用力點頭,“以前從沒見過,今天第一次遇上,他就問我名字,還要送我臘梅——”
“你笑什么?”池長庭冷冷一問。
“沒有啊!沒笑!”池棠忙壓下嘴角,一本正經,心里卻樂開了花。
秦歸是別有用心,蕭琢是情有可原,嚴侍衛是會錯意,所以這是第一次有少年郎當面表示喜歡她呢!
人家魏王殿下第一次見她就紅了臉,話都說不利索了,結結巴巴地要把新折的梅枝送她——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傾心?
她已經長到可以讓人一見傾心的年紀了嗎?
“想什么呢?”池長庭冷冷道。
“沒、沒想什么!”池棠忙斂了神,嚴肅地說。
池長庭看得一陣憋悶。
敢情剛剛在柳院見到她發呆,也是在想李修?虧他還以為這姑娘在想李儼。
太子殿下是不是也太不禁打了?這么隨便就被魏王殿下攔截了?
可怎么又冒出個魏王了?他家姑娘才剛剛十四歲好嗎?
“爹爹——”十四歲的池小姑娘小臉泛紅、神色肅穆地看著兩箱東西,“這些我們真的要收嗎?”
魏王府派來送禮的是魏王殿下身邊的內侍,說是魏王殿下親自挑好后本來也要親自送來的,不巧宮里派人宣召,只好派了內侍送來,還一定要親眼看到池四姑娘收下,好回去將池四姑娘的反應說給魏王殿下聽。
池四姑娘當時看父親大人的臉色極為冷淡,以為他會拒收,沒想到父親大人留下了這兩箱東西,好好地將人送走了。
“你想收嗎?”池長庭睨著她問道。
池棠正色搖頭,道:“我怎么能隨便收外男的貴重禮!連那枝臘梅都讓太子殿下拿去丟掉了!”
“丟了?”池長庭玩味地笑了笑,“尊者所賜,不可推辭,我們可不能丟。”
“這樣啊……”池棠又努力壓了壓唇角,勉為其難地說,“那只能留著了。”不管魏王如何,東西她還是喜歡的!
池長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道:“自個兒心里偷著樂一樂就算了,可別當真了。”
這話池棠就不愛聽了,嘟囔道:“爹爹是覺得我不夠貌美不配有人一見傾心怎么的?”
池長庭立即投降:“夠美夠美!”說著,忍不住打量她兩眼。
還是覺得一團孩子氣啊!
怎么就引得太子和魏王兩位天潢貴胄爭相獻好了?別不是另有企圖吧?
“魏王殿下對我能有什么企圖?”池棠問道。
她也不是一點都想不到,畢竟前有秦歸,后有蕭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作多情的事她都經歷過三回了,是不敢再隨便當真了。
池長庭也在想這個問題。
魏王李修在諸王中屬于不上不下的。
李修生母早逝,位份不高,母族不顯,但又是三妃之一的鄭惠妃養大的。
文武功課都一般,卻有勤勉謙遜的美名。
年紀不大,手里沒權,卻已經在弘文館幫著修書。
不跟太子和趙王比的話,魏王算是個不錯的年輕人了。
私底下也是潔身自好,比起妻妾成群的趙王和即將妻妾成群的太子來說,年方十七的魏王干凈得就跟還沒開竅似的。
雖然今天送禮送得有些莽撞,但莽撞也是少年人常有的特質。
這樣說起來,好像——
也是不行的!
池長庭清了清嗓子,道:“有什么企圖我會留意的,但是這個魏王,騎射功夫一般,身子有些文弱,不好!何況他這個年紀最不定性,今天給你送禮,明天保不準就給別人送禮了,你看任峻就是!”
池棠本來也沒想怎么樣,但聽他這么一說,還是覺得自己有話想說:“爹爹,你生我的時候好像跟魏王殿下現在一樣大。”
池長庭老臉一紅,瞪她一眼:“你以為我想生嗎?”見她扁了嘴,忙改口,“想生想生——”頓了頓,一嘆,“其實我那時也少年心性,后來學了點醫術才知道,女孩子還是晚點嫁人生子比較好,你娘生你時年紀也有點小,日后你不要急,我們阿棠到十八歲再議婚,二十再出嫁——”
“爹爹……”
“怎么?你還恨嫁了?”池長庭瞪著她道。
池棠臉一紅,忙搖頭:“不是啊……我是想說,我不想嫁人……”
池長庭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嫁人的事還早,以后爹爹會幫你看著的,你年紀小,別被這些表面功夫哄去了!”說著,面露嫌棄。
送點皮子、玉石了不起了?還比不上太子殿下用心!
“我才沒有被哄去!”池棠撇了撇嘴,湊近他小聲道,“魏王殿下前世見了蕭彤也這樣,第一次見面就看呆了,之后送禮如流水,一模一樣的套路!”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次變成了她,但這種感覺吧……
反正她也就隨便樂一樂,不可能當真的。
想到這里,池棠又有些發愁:“爹爹,魏王府今天這么明晃晃給我送禮,回頭蕭彤來了,魏王殿下又轉頭向蕭彤獻殷勤,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池長庭在聽到魏王前世的事后,眸光就深沉了起來。
“沒事,爹爹會處理的。”他摸了摸女兒的頭,勾起一抹冷笑。
雖然池棠百般不愿因為魏王的一時新鮮成為全京城的笑柄,但此時,誰也阻擋不了少年魏王的一腔熱血。
第二天一早,魏王府又送禮來了,這次來的還有魏王殿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