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聽了這話抬起頭看了一眼康熙爺，接著露出了一個清俊的笑來：“皇阿瑪，兒臣是真的不怪您。
反而兒臣還要謝謝您，兒臣沒有任何一刻是比現在更加輕松的。
兒臣可以肆無忌憚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可以不用在意外界的眼光，也不用在意皇阿瑪是否會對兒子失望。
只是，兒子最對不住的，就是老祖宗了。
老祖宗她當年對兒臣也是寄予厚望的，兒臣到底讓她失望了。
不過，兒臣可以多做一些木雕，百年之后，兒臣到下面去跟老祖宗懺悔，將這些木雕當成禮物贈給她，她一向喜歡兒兒臣，兒臣哄哄她老人家，想來就不會怪罪兒臣了。”
康熙爺聽了這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兒，兒子如今臉上純粹的笑讓他看著怔愣的一下，其實…或許…他一直都不了解兒子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東西。
“朕到底沒有你豁達。”康熙爺的聲音輕飄飄的。
太子有些沒聽清，抬頭有些困惑地去看一下康熙爺。
康熙爺當下笑了：“老祖宗疼你，似乎比疼朕還多。
說來，到了九泉之下，指不定老祖宗還要罵朕一通，沒有管教好你。”
太子聽了這話，搖了搖頭道：“不是您沒教好，是兒子不爭氣。
皇阿瑪您無需自責，相信老四他會是比兒子更好的繼承人。
若是，將江山真的交到了兒子的手里，那么兒子才真的是沒有辦法去面對老祖宗了。
如今，兒子看見老祖宗，倒是還有話說。”
康熙爺并沒有反駁太子的話，如今看來他確實屬意老四。
只是他又細細的看了一眼比他還高大的兒子，記得幼時他總是臉上肉嘟嘟的，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清瘦了，如今更是瘦得厲害，但好在精神看上去挺好的。
“朕其實很后悔，當年若是不讓你娶那個福晉，或許你的性子不會到如今這般，也不會年紀輕輕…”心中像是已有千瘡百孔一般。
后面的話康熙爺沒說出來，但是他相信太子應該也聽明白了。
太子聽康熙爺說這個，忽然臉上的情緒僵硬了一番，緊接著立即恢復了笑意道：“皇阿瑪，更深露重，兒子這兒冷清的很，您還是早些回去吧。”
康熙爺想說什么，不過最后全部都咽進了肚子里。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吧。
他跟這個兒子也已經是越走越遠了。
忽然高興也覺得，這屋子里面壓抑的難受，便站起身來大步的走出了屋子。
到底沒忍住，他又回頭瞧了一眼。
這會兒那個清瘦的兒子長身玉立的站在身后，靠在門檻上，臉上帶著笑。
康熙爺也愣了一下，多年沒有看到他這樣的笑了，似乎他身上的枷鎖，在這一刻才真的被拿了下去。
難道…這些年會是自己錯了嗎？
心中苦澀，康熙爺面上還是跟著太子擺了擺手，壯是隨意的道：“回去吧。”
而后他頭也不回的大步往外走去。
太子遠遠的看著他，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頭。
剛剛皇阿瑪說后悔給自己娶福晉的時候。他險些眼淚就出來了。
他知道他的皇阿瑪是真的后悔。
可是自己沒有錯嗎？
若是少年時的自己，并沒有那般任性，而是平心靜氣的同皇阿瑪好好的聊上一聊，或許皇阿瑪會相信他的。或許他們父子…不會走到今天的。
是有多久沒有好好的看看皇阿瑪了？這一刻的太子看著康熙爺的背影久久的出神。
不知何時，皇阿瑪他不再是印象中那般的高大了。
他有些佝僂，甚至因為腿傷，走起路來還微微帶有一絲不自然。
透過這個背影，太子似乎看到了他們父子兩個這么多年的點點滴滴。
看到幼年時自己生病，日理萬機忙碌的不行的皇阿瑪卻抽出空來親自來喂自己用膳。
看到自己因為頑皮從樹上摔了下來，皇阿瑪一邊訓斥，又一邊心疼的幫他包扎。
看到自己大婚時，皇阿瑪開懷的喝得酩酊大醉，說他終于可以松一口氣。
再后來，就是皇阿瑪對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嘆氣，懊惱自責。
他們父子兩個的感情，就是像是現在這樣，慢慢地，慢慢地將距離拉得越來越遠。
忽然太子生出了一股不舍，今日皇阿瑪離開，此生他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再見他老人家了。
不過，到底他沒有張嘴挽留。
門口，四爺提著兩壇子酒找他二哥，二哥說過，廢太子的那一日，一定要暢飲，他今日便來陪他喝酒。
這會兒，迎面跟從康熙爺撞了個正著。
康熙爺穿著常服，身邊只帶了梁九功一個人。
四爺這會兒也只帶了蘇培盛。
父子兩個，撞上之后，一時間到是都愣了一下。
四爺沒想到皇阿瑪會在這里。
康熙爺卻一點都不意外在這里會看見四爺。
他又看了一眼蘇培盛手上提著的食盒，還有四爺這兒提著的酒，心中了然。
若是旁人提著東西過來康熙爺定然是會搜查一番。
只是四爺么，怕真的就是來喝酒的。
康熙爺最后直接嘆息了一聲，道：“你進去吧。”而后他抬腳便走了。
四爺遠遠的對著康熙爺抱拳目送他。
等康熙走了沒影子之后，他才進了咸福宮。
太子見了四爺過來，收了臉上落寞情緒。
見他手上提著的酒，直接接了過來道：“就知曉，十有八九你今兒個會來，還是老四懂事，帶的是我最喜歡的女兒紅。”太子聞了一下那酒壇子之后笑著道。
四爺點了點頭：“二哥果真料事如神。”
太子擺手笑了笑：“如今我已經不是太子了，怎么你還要將拍馬屁的那一套放在我身上嗎？”
四爺也是搖頭失笑。
這邊說著，兄弟兩個一前一后的進去了院子里。
四爺打量了一下這個屋子，收拾的還算干凈整潔，一應物什也都不缺，心中略微滿意。
“二哥，離這里有小廚房吧讓人將菜熱一熱吧都是特意給你帶過來的。”
太子點頭，對面是一四爺坐下來，又道：“有，這里什么都不缺，我特意跟皇阿瑪要了兩個廚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