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慕林的話雖然有些隱晦,但謝徽之也不是傻瓜。他迅速就領會到了自家二姐的言下之意,記起謝慕林之前告話父親謝璞的那些秘聞,嘴便不由得咧開來。
謝慕林給他使了個眼色,他立刻會意地捂住了嘴,雖然還是忍不住想要偷笑,但已經努力在掩飾了。
如今大理寺的官員知道謝璞是被曹氏和平南伯府陷害的,原因是為了改嫁他人,那謝璞身上的罪名完全就是子虛烏有了嘛。看來父親洗清冤情的日子不遠了。到時候曹家人不知道會是什么嘴臉?要是事情傳開來,曹氏的名聲一定很好聽吧?到時候看她還怎么有臉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模樣,對著他們兄妹幾個擺嫡母的架子!
謝徽之哼哼兩聲,回頭看見蕭瑞,想起對方的出身,又忍不住笑道:“蕭二少爺,你方才聽到的那些話,可別隨便告訴人哦。關系到我們太太的名聲,曹家的清名,那些事可不能亂傳呢!”所以你們蕭家就趕緊把傳言散布開去吧,我們謝家一點都不在乎的。曹氏名聲壞了,我老子也好盡早休妻呀!
蕭瑞看了謝徽之一眼,臉上淡淡的,沒說話。
謝慕林忙暗暗扯了謝徽之的袖口一下,示意他不要多嘴。有些事,大家心里有數就行了,何必說出口?聰明人還用得著提醒嗎?
謝徽之嘻嘻笑了兩聲,閉上了嘴,整個人卻放松下來。他的未來似乎已經不再黑暗了,光明的前程就擺在眼前!
謝慕林見他好象有些飄了,心里倒生出了幾分憂慮。她把謝徽之扯到墻角處,壓低聲音正色說:“爹的案子固然是有了轉機,但你也不能太過掉以輕心了。萬一露出什么破綻,叫曹家的人發現了,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壞爹的事?曹家有權有勢,他們若真要置爹于死地,就算爹有再多的證據證明自己無辜,也未必有用。所以,我們眼下還不能松口氣,需得仔細留意局勢發展才行。爹雖然不指望我們能幫上他的忙,但我們也不能拖他后腿吧?因為我們年紀小,看起來好象很好哄騙的樣子,曹家人說不定要從我們這里入手,做些對爹不利的事。我會小心謹慎,你呢?會得意忘形,輕易上他們的當嗎?”
謝徽之忙道:“當然不會!我又不是傻子!”仔細想想二姐的話,他也覺得自己是放松得太早了。曹家背后可是有皇后,有太子的!承恩侯府也不是謝家這樣的門第能對付的。父親謝璞能不能脫罪,還得看大理寺的官員能不能公正斷案,宮里那位九五至尊又會不會為了皇后與太子徇私。萬一皇帝心里是偏著老婆兒子的,那就算大理寺的人再公正,父親的小命也未必能保住!
謝徽之嘆了口氣,低頭說:“二姐提醒得是,我一定會小心行事,絕不與曹家的人再有往來,自然就不會上他們的當了。”
“天真!”謝慕林不以為然,“他們用不著親自對付你,只需要指使外人來接近你就行了。你以前的那些朋友,能保證個個都可靠嗎?你出門在外遇到的人,能擔保里頭沒有曹家的走狗嗎?這不是光靠逃避就能躲開的,你需得自己行事謹慎才行。反正你記住,方才在牢里聽到的話,誰問你都不能說。爹叫我們別再告訴其他人,我們就都要牢記這一點。”
謝徽之連連點頭:“放心。我剛才什么話都沒聽見,一出門就都忘光了!”
謝慕林對他的乖巧還算滿意:“反正你只要記住,爹好,我們做兒女的就好;爹若是被抄家流放,我們絕不會有好下場。哪怕是為了我們自己的將來,為了日后不會再受饑寒貧苦,這一場戰爭,我們都絕不能輸!”
謝徽之重重點頭:“我知道。這就象是在打仗,戰勝了,我們就有好日子過了,比從前過得更好;但如果戰敗……說不定就連性命都丟了。我們不是大哥大姐,沒有曹家血統,以曹家的心狠手辣,絕不會輕饒我們的!”
謝慕林見他明白了事情的輕重,總算安下心來。
其實這個三弟人不蠢,就是從小沒有好生教養,行事總帶著些紈绔子弟的沖動和輕浮,很容易被人哄騙。如今,他能變得懂事起來,對謝家這群老弱婦孺而言,也算是個助力吧。
蕭瑞一直站在十步以外,看著謝家姐弟交談,隱約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他心里有些詫異,忍不住多看了謝家次女幾眼。
以往他從未在外頭聽說過謝家這位二姑娘的名聲,只知道謝家大姑娘如何美貌聰慧,謝家三姑娘、四姑娘如何年少多才,還以為謝家剩下的女兒很平庸,不值一提。如今想來,謝家那幾位有名氣的姑娘,那名氣都透著幾分虛假,多半是外人看在曹氏面上,故意傳誦的,以此贊美曹氏之賢。
倒是這位名不見經傳的謝二姑娘,既冷靜,又聰慧,還十分沉得住氣,考慮事情也很周全,遠勝他所知道的謝家其他三位姑娘。以她的年紀來說,著實難得。
看來,哪怕曹氏與方聞山的丑事少為人之,曹氏的賢名也名不副實得很。否則,謝家其他姑娘都在外薄有名聲,怎的就偏偏這位真正聰慧能支撐家門的千金,不為人知呢?
蕭瑞沉吟,瞥見丁三哥帶著文氏從后堂出來了,便退后幾步,避到了一旁。
謝慕林見著文氏,忙迎了上去:“娘,我們已經見過爹了。爹一切安好,沒有生病,也沒有在牢里受過什么苦。衣裳、藥和被褥都給了他,他還交代了我們許多話,一會兒我就細細講給你聽。”
文氏聞言也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說著便有些躊躇,她也想見丈夫一面的,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探監了。
那丁三哥則道:“我們盧大人方才交代太太的事,太太記得要盡快弄清楚,報上來才好。謝大人那里,太太還是改日再去探望吧。反正少爺小姐已經見過人,確認謝大人無事了,不是么?一會兒大人們就該來巡視監牢了,若是撞見了太太與小姐,反而不好。若是太太擔心謝大人還有話要囑咐,回頭我下了差,便打發人去找你們就是。我已經知道你們是王兄弟的朋友了,不會騙你們的。”
文氏聞言,頓時露出了感激之色,連連道謝:“多謝丁三爺了。那就一切拜托了!我們老爺但有口信,丁三爺只管打發人傳過來。我們就住在李貨郎家里。一任辛苦錢茶水錢,我們都不會虧待了丁三爺和你朋友的!”
丁三哥哈哈笑道:“好說。好說。”
他見李貨郎不在,問了前堂那差役一聲,得知李貨郎被遣到門外去等候了,便告訴文氏母子三人,還親自領路帶他們出去,將人交到李貨郎手里,又把可以幫忙傳口信的話再說了一遍,得了李貨郎五錢銀子的額外好處,方才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