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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映容被人抬回了前頭的靜室。
她的左肩膀一片血肉模糊,單薄的淺藍細絹衫子已經染紅了一半,額頭上還有血痕,腳踝也扭傷了,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涕泗橫流,可她都死死忍住了,要維持住表情唯美,不能在程卞兩家人面前出一點兒丑,尤其是不能讓程篤看到她猙獰的臉。
她心里高興。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上輩子的今天,承恩寺后院的舊墻倒塌,正逢程篤與卞家人聽聞方丈提起寺后的詩壁,來此欣賞,舊墻砸傷了好幾個卞家下人與兩名程家下人,卞老太太也被砸得頭破血流,她的貼身丫頭更是差一點兒送了性命。恰好左家人也在不遠處散步賞景,遇上這場變故,立刻上前救援,左思云更是幫卞老太太包扎傷口、上傷藥,救了她的性命。
因為這一場救命之恩,程篤對左思云感激萬分后,生出了戀慕之情。哪怕寧國侯要為他謀算別的好親事,侯府的其他長輩反對他娶左家女,他也不為所動,堅持迎娶了左思云為妻。
謝映容待在江家后院時,不得夫主江紹良待見,只能拼命想辦法討好江夫人小程氏。程家姻親卞老夫人在這場意外中差點兒喪命,緊接著又是程篤的婚事之爭,小程氏為此常常往娘家跑,十天里就要跑上七八回,家里的下人也曾拿寧國侯府里的事當作八卦,私底下閑談紛紛。謝映容聽了兩三年八卦,把意外發生時的種種細節都聽完了。如今要利用這場意外達到某種目的,還不是手到擒來么?
這輩子她搶在左思云之前,救下了卞老太太,還為此受了重傷。程篤戀慕的對象,就要變成她了!上輩子左思云什么都不必做,程篤就能想方設法把她娶到手。這輩子換成她,她想必也不必費多大的事兒,程篤就會想到法子,與她定下婚約的。有寧國侯府的婚事在前頭吊著,就算謝老太太以后知道了她騙人的事,又能拿她怎么辦呢?
謝映容心中得意,忽然感覺到傷口劇痛,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面色瞬間慘白。
蜜蠟嚇得臉色比她還要難看,哭著道:“姑娘沒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我有沒有弄疼你?”
謝映容咬牙,強壓下罵人的沖動,努力露出溫柔大度的表情:“你去把我們帶來的籃子拿過來。里頭有我為蔣媽媽配的上等金創藥,正好拿來給我用上。籃子里還有干凈的細白布,可以包扎傷口,你分一些給卞家受傷的人……”
卞大姑娘哭著在床邊說:“謝三姐姐,你別說話了!我父親母親已經去請寺里的僧醫了。這里的僧醫很有名的,一定能把你治好,你不要害怕!”
卞老夫人也十分著急,還要把孫女兒往外趕:“別在這里添亂了!快出去瞧瞧僧醫來了沒有!”等把卞大姑娘趕出了屋子,她又瞧了瞧謝映容的傷,犯愁道:“這可怎么辦?就算是僧醫,也不好叫他替你包扎傷口的。你到底是個大姑娘。可你的丫頭不中用,我的丫頭也沒人會這些。”
她倒想去親家寧國侯府那邊借個人來,無奈寧國侯府的人如今顧不上她。事情發生的時候,謝映容剛剛將她扶到后墻邊上,借著墻外一株參天大樹的樹蔭納涼。程爵也嫌太陽太哂,跑過來與她們一道遮蔭。后墻倒下來的時候,謝映容把她推開了,自己被墻磚砸傷。程爵雖然離得遠些,卻也叫墻磚砸中了腳背,如今在呼天喊地著呢。寧國侯府的人照看自家寶貝世孫都來不及,哪里還有閑心去管一個非親非故的女孩子?
這時候程篤在門外喚了她一聲,將站在身后的嫻雅少女介紹給她:“這位是左家的姑娘。她家有祖傳的金創良藥,一向是隨身帶著的。她聽說謝三姑娘受了傷,就趕過來送藥了。”
卞老太太大喜,忙看向那位秀雅的少女。少女有些羞澀地向她行了個禮:“思云見過老太太。思云母家曾在太醫院任職,祖傳下一種金創藥,應該對那位謝姑娘的傷勢有所幫助。思云自幼也學過些淺顯的藥理,若是老太太煩惱無人能替那位謝姑娘包扎傷口,思云愿盡一份綿薄之力。”
卞老太太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好姑娘,你來真是幫上大忙了!老婆子真不知該如何謝你!”
左思云紅著臉低下頭:“您言重了,這是思云應該做的。”
卞老太太連忙拉著左思云進屋,沒有留意,后者回過頭去看了程篤一眼,程篤回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謝映容沒想到來替自己包扎傷口的竟然會是左思云。為了保證自己受傷時,能有人照顧,她還特地借著蔣婆子受傷一事,命蜜蠟做過練習呢——本來她是打算找一個小丫頭做蜜蠟練習對象的,不過有蔣婆子頂上,她就省了事。然而蜜蠟就算練過一兩日,也照樣是個生手。左思云上來就顯露出了熟練的手段,用的金創藥也明顯比她事先準備好的強許多,得到了卞家上下人等的感激和贊許。
不一會兒,連寧國侯府那邊也打發了人來,向左思云討要良藥了。
左思云并不吝嗇,將手頭帶著的金創藥全都送了出去,就彬彬有禮地告辭了。程篤自告奮勇送她回左夫人身邊,卞家人注意力都放在傷者身上,爽快地把事情托付給了他,卞大姑娘也跟著一塊兒送人,圍在左思云身邊,“左姐姐”長,“左姐姐”短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儼然已經被她籠絡過去了。
而謝映容,則在上了藥、包扎好之后,因為藥的麻醉作用,正處于半昏迷的狀態,神智不清了。她只能從眼角看見程篤與左思云結伴出了屋子,她想抬起手把人叫住,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不過,她今日這番重傷,倒也沒有白受。
卞老太太與兒媳婦商議:“容丫頭家里沒幾個人了,長輩都不在,送她回去,也不知道下人能不能盡心照看。她今兒救了我的性命,對我便有大恩。我們卞家怎能做出丟下救命恩人不管的事?還是把她接回家里休養一段時間吧?總要等到她傷勢痊愈了,才能放心送她回家。”
卞太太也是心有余悸,點頭說:“母親說得很是,是該把謝三姑娘接到咱們家里照看的。聽聞謝家如今處境艱難,謝三姑娘請醫用藥的花費,還有調養身體等等,都該由我們家負責才是。一會兒我就打發人去謝家報信,讓他們多派兩個人來照看謝三姑娘,再給謝家的長輩們送信,說明原委。對了,謝禮也該厚厚備上一份!”
卞家人迅速做出了決定,寧國侯府那邊,也派出了李嬤嬤,傳達了寧國侯夫人的意思。
謝三姑娘今日如此英勇,讓寧國侯夫人十分欣賞。她決定今年寧國侯府的重陽花宴,要請謝三姑娘前來做客。謝三姑娘平日閑時,也可以到府里來陪夫人說說話。
驚喜接踵而至,謝映容心中狂喜,一時激動,竟然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