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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慕林眨了眨眼,笑笑說:“老太太想到哪里去了?杜名醫雖然眼下不在湖陰縣城,但很快就要回來了,他家里人也答應了讓他來給您看診的。總不能人還沒來,我們就先翻臉不認人了吧?萬一把人惹惱了,杜名醫不肯來給您看病,那可怎么辦?哪怕是為了老太太的身體著想,這場戲也還要唱下去的!”
謝老太太冷笑:“休想哄我!要演戲,也用不著所有人陪著杜家一塊兒演!你娘他們就是抱宋氏大腿去了!把我一個人孤零零丟在破舊的老宅子里頭,受你一個黃毛丫頭的氣!”
謝慕林仍舊笑瞇瞇地道:“老太太誤會了。我娘和兄弟妹妹們去謝家角拜見二老太太和族里的長輩,也是應有的禮數。我們會回老家來,也是奉了父親之命,讓哥哥弟弟們回來求學的。大哥還拿了通政司焦大人的薦書呢。倘若誤了學業,不但爹爹會生氣,只怕焦大人也會不高興的。那可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得罪了他,萬一他給爹爹穿小鞋怎么辦?不管是為了爹爹的仕途著想,還是為了大哥的學業,兄弟們上學的事,都是不能耽擱的。”
謝老太太卻覺得自己的猜想成真了,越發生氣:“我就知道!你休想拿花言巧語來哄我!若我沒跟著你們回來,你們到了老家,愛跟誰親近,我眼不見心不煩,也懶得管!但我如今跟著回來了,還病得七死八活的,你們一個個居然如此不孝不敬,把我丟在這破宅子里自生自滅,自個兒跑宋氏那兒團團圓圓了?!豈有此理!
“你娘和你哥哥若是只認宋氏不肯認我,族里也偏幫著姓宋的,我說話不算數,也就認了!但謝顯之謝謹之謝涵之,全都是我親孫子!姓宋的沒資格扣著他們不放!你給我傳話過去,要是他們今兒不出現在我面前,我就嚷嚷著告訴人他們都是不孝子孫!丟下我一個生病的老婆子,跑去巴結手眼通天的宋氏,他們還有理了不成?!我管他們是不是去讀書,宋氏就算費盡功夫去籠絡他們,他們沒了好名聲,這輩子都休想能出人頭地!”
謝慕林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冷冷地看著謝老太太,沉默著不說話。
謝老太太發了一回脾氣,只當能嚇著人了,不料只看到了珍珠與何婆子二人慘白著一張臉,低頭束手立在角落里,正主兒謝映真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屈服的意思,反而冷臉看著她,好象在看一個死人。
她不由得打了個冷戰,隨即覺得自己太沒用了,竟然叫個黃毛丫頭嚇著了。不過是個膽小怕事的女孩兒,哪怕近幾個月里脾氣硬了些,也終究只是個孩子罷了。她這番話說出去,對方哪兒有不害怕的?
這么想著,謝老太太覺得自己底氣更足了些,說話也大聲了:“你這是什么眼神兒?!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敢在我面前如此無禮?!”
謝慕林嗤笑一聲:“成吧,您愛怎么罵,就怎么罵,反正您亂發脾氣,亂罵人,氣出個好歹來,也是自找的。雖然您要是真的出了事,爹爹還沒上任就要先丁憂,有些晦氣,但早早把該守的孝守完了,以后也省了事。將來或許他不會有這么好的機會起復了,但他是個有本事的人,這回又在皇上和燕王殿下面前露了臉,再加上二老太太娘家那邊的人脈,三年后也不是沒辦法謀個好缺的。”
這話的言下之意是……
謝老太太想明白了,更加生氣:“你個死丫頭胡說什么?!”這話一罵出口,頓時覺得心跳加速,兩邊太陽穴漲漲地,好象有些頭暈。她猛然頓住,想到大夫先前說的話,自己就先怕了,拼命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平心靜氣,不能發怒。
謝慕林冷淡地看著她臉色大變的模樣,卻并不慌張。大夫沒有說謝老太太有嚴重的心疾,只是這種程度的怒氣,頂多有些許不適而已,不會致命。謝老太太的身體其實挺硬朗的,人也不算老,南下路上會生病,一是心理因素,二是風寒發作太急,路上又沒吃好睡好,還不停受氣的緣故。如今生活安頓下來了,她兩劑對癥的藥喝下肚,就有了明顯起色,哪兒有這么容易死人?
況且,現在正是兩軍交鋒的關鍵時刻。謝慕林知道,自己要是露出害怕、擔憂、退縮的表情,以后就休想再制住這個刁蠻老太婆了!
她冷聲開口道:“老太太別嫌我說話難聽,我也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您一直以來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一回事,只享受著兒孫們屈服于您強令下的快感,大概還覺得這么做很聰明吧?可是您如今說這些話,是想嚇唬誰?我娘和哥哥們都不在,我卻是不怕您這些話的。您要罵哥哥們不孝,罵我不孝,也要有人聽,有人信才行。您覺得自己在湖陰縣的名聲很好嗎?就算您有力氣上外頭四處嚷嚷去,也得旁人相信呀!”
謝老太太的臉色又一次黑了。她不用出去打聽也知道,她當年帶著兒子離開,謝家族人肯定罵死她了。哪怕宗房謝澤山覺得家丑不可外揚,族中人口這么多,各家又有親友,每家外泄一兩句的,她在湖陰縣的名聲就能臭不可聞。她會跑長興縣去找娘家人炫耀好姻親,卻從來沒想過回湖陰縣來顯擺,就是不想面對這種情況。她若真的跑出去跟人說孫子們的壞話,恐怕不會有幾個人相信,聽的人還極有可能反過來罵她!
謝老太太黑著臉說:“湖陰縣不成,大不了等我病好了,回金陵城說去!”
謝慕林又嗤笑了一聲:“說得好象您在金陵城里交游廣闊,真的有很多朋友愿意聽您說話似的。您是打算找誰去說?平南伯府嗎?承恩侯府嗎?還是永寧長公主?!”
謝老太太全身一僵,臉色頓時衰敗下去。她哪里敢呀?躲著金陵城那些貴人還來不及……
謝慕林瞧她那反應,心里就有數了,哂道:“瞧,您既不可能回金陵城去造謠傳謠,湖陰縣里又沒幾個人愿意相信您的話,您折騰這些,有什么用呢?況且如今爹爹在外任上,家里就是哥哥們在支撐門戶。您要是真的為了點小事,存心要斷哥哥們的前程,您以為他們對您,還能象從前一樣孝順嗎?我要是您,可不會做出這種自斷后路的蠢事!”
謝老太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滿面的憋屈,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你敢對我說這些,就不怕我不罵你哥哥們了,只罵你?!女孩兒的名聲更要緊吧?!”
謝慕林笑笑:“您吃飯吃藥,我都是親自端到您跟前的。為了讓您住得好一點兒,大晚上的忙前忙后,連自己的臥室都是最后才收拾。您嫌白粥清淡,嫌藥太苦,我都勸您尊醫囑。就連您罵我不孝,也是因為您不許兄弟們進學讀書,我勸您放過他們的緣故。您要是上外頭罵我不孝,別人問起我的惡行,您覺得家里人會不會實話實說?族人親友會不會站在您這邊?到時候,就不知道被人罵的,會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