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謝老太太聽了謝的敘述后,斷然拒絕了搬進謝家角的建議。
她認為宗房那邊只是在危言聳聽:“從湖廣、浙南到湖陰,一路上多少大城大鎮?又有多少富庶之地?就算有流民,也會先到那些地方去,哪兒還能輪得湖陰這樣的小地方?宗房不過是在唬人罷了,虧你還真信了!”
她瞄了孫女兒幾眼,哼哼幾聲:“難不成這是你哄我搬進謝家角的新招術?先前講理講不成,罵我罵不成,如今改用嚇唬人的法子了?”
謝聽得好笑,但想起大堂嫂陳氏的話,也知道現在沒根沒據的,不可能勸得動謝老太太,也不再多言,反正等到流民真正入境的消息傳來,謝老太太總會害怕的。老宅距離謝家角,不過是兩刻鐘的水路罷了,近得很。
她只拿另一件事再勸謝老太太:“就算不為流民,那暴雨呢?萬一發了大水,您也要繼續留守在老宅不走嗎?別忘了,這謝家灣八年前可是遭過災的!咱們家這座宅子,雖說已經重新整修過,但既沒有墊高地基,也沒有加固門前的堤壩,河水仍舊有可能會淹進大門來。就算您住在后樓,隨時還可以搬到二樓去住,但這一宅子的男女老少,總不可能個個都擠到二樓上來吧?”
謝老太太猶豫了一下,方才繼續硬著脖子道:“河水哪兒有這么容易淹進咱們家的宅子來?現在連一滴雨都還沒有下呢,你就跟我說什么澇不澇的話,還說不是在唬人?!就算真的連下幾天大雨,也不意味著一定會有災情。先前夏天的時候,還不是連綿下了幾日的雨?那時都說要淹了,其實一點兒事都沒有,也就是院子里積了水,走動不便罷了。我也是在湖陰縣住了十幾年的人,還能不知道這兒的氣候?哪年春夏時節不是動不動就下雨的?中秋后有雨,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你要勸我搬走,好歹也要等到河水漫到咱們家大門口再說吧!”
真等到河水淹到老宅門前,再想走就遲了吧?
謝心里有些惱怒,但還是忍住了氣:“宗房大伯祖母發過話了,您就算搬回了新宅那邊,也不會有人上門打攪您的。您只當是換了個地方住著,旁人通不理會就是了。這樣也不行嗎?”
謝老太太覺得不行,她甚至還有些惱了:“誰要宗房可憐了?涂氏莫不是以為,她開口叫我回去,我就會感恩戴德了?我想回,什么時候都可以回,幾時需要宗房的允許了?!”
謝懶得揭穿謝老太太的遮羞布,如果她對謝家族地真的是想回就回的話,如今還滯留在老宅做什么?真的貪圖這里夠清靜,風光夠優美嗎?
她抿了抿唇,決定稍稍讓一步:“那您要是不回謝家角,另換個地方住,行不行?我讓人在縣城里給您租個宅子,您搬到那里去,不但比老宅這邊安全,也不用見到族里的人。我們稍稍低調一些,不叫湖陰縣中認識您的人知道消息就是了。等危險退去,您再搬回來,也是一樣的。如今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城里總比郊外暖和些。”
謝自認為已經很忍氣吞聲了,若不是為了謝老太太和老宅里所有下人的人身安全著想,她怎會提這種建議?真以為湖陰縣城里的宅子租金很便宜嗎?
然而謝老太太還是不領情:“我才不要去縣城呢,不是怕見那些認識我的人,是嫌棄那里的宅子都太逼仄了!從前我們家在縣城里也有宅子,住得一點兒都不舒服。我寧可在這老宅里待著!冷有什么要緊?多燒幾個火盆就是了。”
她還對謝道:“你愛上哪兒就上哪兒,不必再來勸我。反正我身邊有的是人侍候,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說不定你少來氣我幾回,我還能長命些呢!你一走,我就關上門過日子,多采買些糧食肉菜就是了,大水來了也照樣度日,一宅子的青壯還能怕幾個流民?”
謝忍不住冷笑:“看來老太太是真要死守在這座老宅里了,不管是發了大水,還是有流民出沒,都不能叫您改變心意是吧?”
“沒錯!”謝老太太得意地抬起了下巴,“所以你休要在此啰嗦,要走就走吧!不過你要是真走了,就別怪我向你爹告狀了。你是來給我侍疾的,中途丟下長輩逃走,貪生怕死,你跟三丫頭也不過是一般貨色。”
謝直接翻了個白眼,轉身出了屋子。
馬路遙家的一直站在院子里,把屋里的對話從頭聽到尾,眉間緊皺,面露憂色。
謝一出來,她就立刻迎了上去:“二姑娘,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才好?老太太若是一直不肯走……”
謝打斷了她的話:“她肯不肯是她的事,要不要帶她走,是我的事。現在大雨還沒下,流民還沒來,我們只需要事先做好防范工作就行了。派人去平望鎮打聽消息,那里南北客商云集,人流量大,消息比湖陰縣城要靈通得多。再派人去河道上游地區留意河水狀況,一旦瞧著不妙了,立刻趕回來報告!
“船只、食水、衣物、藥品、金銀,還有擋雨、防寒的物品,這些我們都要事先準備好,能漂浮在水上的木板也囤積一些,船要保持隨時可以開出的狀態,下人禁止吃酒。如果什么事都沒發生,那自然再好不過,我們不過是花了些錢,白費了些功夫罷了;一旦出事,無論是水災還是流民,我們都可以立刻逃離謝家灣!”
馬路遙家的聽一句點一次頭,心里有了主心骨,頓時就安穩下來了。不過她還有一個隱憂:“若是老太太到那時,還是嘴硬不肯走怎么辦?倘若姑娘真的丟下她,今后的名聲就不能要了!”
謝扯了扯嘴角:“所以我不會做這種傻事。真到了那一刻,大不了叫仆婦抱上她走人,她還能掙扎逃脫不成?她想得倒美呢,還以為有這一宅子的下人侍候她,就能萬無一失,真真是沒經歷過真正可怕的災難,才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她自己要找死,我也不會叫這一宅子的無辜男女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