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謹之身為讀書人,很信任皇帝的睿智,還覺得曹家出身的皇后,雖然行事手段有失寬和,又太過注重曹家的權力與利益,卻也不是沒腦子的人。
既然當初曹家拋棄了曾經的盟友王家,甚至變相授意程家滅了王安貴的口,就連王家那場大火,似乎也是因為曹家逼迫才發生的,王氏女就是曹家的仇人,曹皇后不可能坐視這樣的女人待在兒子身邊,在兒子越來越叛逆的時候,唆使得他們母子越發離心。
然而蕭瑞卻告訴了他一個令人沮喪的答案:“為了王湄如,太子與曹皇后、曹家人都離了心,還總是做出令皇后頭痛的事情來。曹家未來的富貴,說到底還是要靠太子去實現的。曹家將來想要再出一位皇后,再生下一位擁有曹家血脈的儲君,延續曹家的榮華富貴,就不能真把太子得罪得狠了。一個王湄如又算得了什么呢?太子興許只是求而不得,才會對她念念不忘。等她成了東宮后殿的一名尋常姬妾,色衰愛馳,太子也就不會再稀罕她了。
“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我托人打聽過曹家那邊的意思,他們未必沒察覺到一點動靜,好象是寧國侯府那邊有些風聲傳過來,但眼下他們顧不上那么多了。他們也不介意暫時給太子一點甜頭,因為曹家馬上就要守孝三年了。在這三年里,他們經不起一點兒變故。在這種時候,如果用一個女人就能安撫住太子,讓太子別再生事,讓林昭儀與二皇子占到上風,再讓太子再度親近舅家,其實是一樁極劃算的買賣。橫豎王湄如眼下只是區區一個陪嫁丫頭,上頭還有薛家大小姐壓制,不怕她會成了氣候,做出什么妨礙曹家的大事來。”
謝謹之一臉的愕然,他連忙問:“曹家為了一己之私,做這種養虎為患的蠢事,也就罷了。曹皇后該不會也同意這么做吧?她就不怕王氏女待在太子殿下身邊,會慫恿太子做出難以挽回的事,使得曹家落入萬劫不復之地?!”
蕭瑞笑笑,不以為然地道:“這些貴人怎會把如今喪家之犬一般的王湄如放在眼里?就算皇后娘娘知道王湄如進了東宮,也會覺得那是她隨時可以打殺的賤婢。倘若太子真的能因此重新對她恭順孝敬起來,她只會覺得高興的。”
謝只覺得曹家太天真了:“曹家人還想用王湄如安撫太子,老實上幾年,別讓二皇子和林昭儀抓到把柄呢,卻不知這王湄如本身就是最大的把柄了。一旦二皇子和林昭儀在皇帝面前捅穿此事,曹皇后打算如何替太子辯解呢?王湄如可是欽命的流放犯人,詐死逃脫刑罰已經犯了國法,再喬裝改扮進入宮廷,更是犯忌諱之事。皇帝會答應嗎?只怕連薛家都要被連累吧?!”
蕭瑞淡淡地說:“若無人揭破此事,林昭儀與二皇子又怎會知道東宮后院里的一個通房丫頭是什么身份呢?太子的后宅,皇上與太后是不會理會的,而除了皇后,也沒別人膽敢擅闖了。有太子妃庇護,王湄如只要不亂跑,不惹事生非,誰都不會知道她混進了東宮。曹皇后做了十幾年的后宮之主,對自己的威勢十分有信心。曹家也很相信她的本事。”
也就是說,曹皇后、太子與曹家的人就算知道了王湄如入宮的事,也不覺得會有旁人知道真相了?
謝想到在曹皇后的眼皮子底下,還能出現跟她母子倆對著干的林昭儀與二皇子,以及在暗中耍陰謀詭計隨時打算捅他們一刀的三皇子,就很想要冷笑了:“如果他們是這么心大的人,那將來被三皇子算計了,也沒什么好冤枉的。”
謝謹之氣得不想說話了。曹家為了一己之私,再次無視國法,甚至無視儲君的安危……這樣的外戚,早點亡了,才是社稷之福!
謝徽之在旁做了許久的壁花,只顧著吃驚了,這時候才小聲插了句話:“那……我們要不要提防那個王湄如向太子進讒言,中傷父親呢?”
謝道:“王湄如雖說與我們家有仇,但好象跟曹家、程家的仇更大些。不過也不可不妨。我的想法是,爹爹遠在北平燕王府轄下,就算太子聽信讒言,要對他不利,也得先得了燕王的許可,所以,只要爹爹不犯錯,不得罪燕王,應該是不會有事的。但以防萬一,我們可以先知會一下認識的朝中重臣,讓他們提防太子身邊真的出現惑主的妖姬,隨時準備著把她解決掉!”
蕭瑞立刻想到了一個人:“你們好象認得通政司的焦銀臺吧?”
謝謹之的表情緩和了下來:“焦大人是先曾外祖父生前的故交。”謝徽之露出了一絲喜色:“大哥進竹山書院的薦書,就是他寫的。他跟大哥的老師牛大儒好象是多年的好友了。讓大哥去寫信!”
蕭瑞想了想:“焦銀臺掌控通政司,消息一向靈通,若由他出面處理此事,倒也名正言順。反正皇帝問起他的消息來源,焦大人不答,也沒什么關系。只是這事兒……最好別讓謝大公子出面。他怎么說也是曹家的外孫。不是我信不過他,而是覺得……叫外人以為他大義滅親,對他似乎也沒多大的好處。”
謝謹之立刻點了頭:“蕭二公子說得很對。這件事,還是先告知嗣祖母,由嗣祖母出面給焦銀臺寫信,更妥當些。”謝家跟王家敵對過,還跟曹家做過親戚,有點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消息來源,任誰都不會覺得奇怪的。
想到王湄如帶來的威脅并非無法應對,父親謝璞面臨的危險并不算大,謝謹之暗暗松了口氣,看向蕭瑞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此番真是多謝蕭二公子告知這等重要的消息了。若非從你這里得了信兒,只怕我們家收到父親遭遇陷害的消息時,想做什么事都來不及了,更別提是反擊回去。”
蕭瑞笑道:“好說,我也是受過你們家恩惠的人,又來往了這么久,怎么也算是熟人了。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吃虧呢?”
謝徽之聽得笑了:“這話說得不錯。蕭二哥原就是我們的好朋友!”
蕭瑞沖他笑得親切又燦爛,還摟了他的肩膀一把,以示哥倆兒好。謝暗暗偷笑。
謝謹之卻不是個習慣欠人情的人,他十分誠懇地對蕭瑞說:“若有什么是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蕭二公子千萬不要客氣。只要我們力所能及,一定竭力相助!”
蕭瑞眨了眨眼,瞥了謝一眼,面上不露聲色:“說起來,還真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們幫忙。你們聽了之后,可千萬不要嫌我厚臉皮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