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當然不是個傻瓜,更不可能無條件地縱容謝映容胡鬧。
上一回她答應幫謝映容送信,是因為她已經看過信中的內容,覺得沒什么犯忌的詞句,還有著相當濃重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味道,讓卞家人看到,說不定就會對謝映容產生不滿的情緒,以后很可能就不會再盲目信任順從后者的請求了。這對謝家來說,當然不是壞事,謝就答應了。
對謝映容的說辭,是給她一個機會跟好友卞大姑娘與卞老太太正式告別,至于她本人是否珍惜這個機會,做了正確的事,那是她自己的選擇,錯過了也是她自找的。
這回卻不同,先別說謝映容想要找死,光是她在寧國侯府送來謝禮,卞太太又暗示了要她知難而退之后,還要對程篤糾纏不休,這種行為就夠丟謝家臉的了。謝要顧慮自家手足幾個的臉面名聲,怎么可能任由她胡鬧?!先哄著謝映容,讓她以為自己還有希望,是不想她再繼續吵鬧下去。反正她出不了金萱堂,那信離開院子后去了哪兒,她也不知道呀!
謝已經事先在謝映容面前打好了預防針,到時候怎么都有借口搪塞,也順利脫身出來了。只是這事兒倒不必瞞著大金姨娘,她如今似乎已經從盲目溺愛女兒的情緒中清醒過來了,應該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
知道了謝的打算后,大金姨娘確實是松了口氣。
其實她也沒想到自家閨女到了這一步,還會如此盲目不智。她從前也沒覺得謝映容對程篤有那么情深意重呀!他們不是沒見過幾面么?頂多就是在卞家遇上過幾回。可卞家宅子才多大的地方?人口又多,根本不可能讓兩個年輕人有單獨相處交談的機會,更別說謝映容在卞家大多數時候不是在養傷就是在養病了。程篤頂多就是在房間外頭向外祖母的救命恩人道一聲謝,連靠近女孩兒閨房的可能都不會有!
大金姨娘還是覺得謝映容是沖著程篤寧國侯府嫡長孫的身份去的,并非有什么真情實感,所以她才會難以理解女兒的激動。天下英才多了去了!雖然象程篤這樣身份的不多,可他在自個兒家里處境也不是很好,并非什么出色的婚配對象,京中官宦人家里,條件比他好的年輕未婚子弟,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呀!當中只要挑個非嫡長的,自家女兒憑著三品高官之女的身份,也未必配不起,何必非要執著于一個程篤呢?
大金姨娘過去也只是盼著女兒能嫁入高門,卻從來沒想過讓女兒為了一個程篤,就把一輩子的名聲給賠進去了!如今程篤都要跟別家女孩兒定下親事了,自家老爺太太卻不在京中,聰明人到了這時候就該收手,與卞家甚至是寧國侯府都維持住表面上的友好關系,日后總有能用上的時候,何必糾纏不休,非得把雙方的情份都給耗盡了不可呢?
大金姨娘只能認為這是女兒昏了頭。雖然對女兒已經非常失望了,她依然是個盼著女兒能得到幸福的母親,所以此時此刻,她必須要護住女兒,不讓對方繼續在錯誤的絕路上越走越遠。
她問謝:“能不能跟三姑娘說說別家的青年才俊?我覺得京里比程篤強的官家子弟還有不少呢,只是未必個個都看得上我們家罷了。”她其實清楚,人家看不上的估計只是謝家庶女。
謝告訴她:“可以提一提,但不必說得太多,免得她又去肖想別家青年才俊了。光是一個程篤,我們家就頭痛了這么久,萬一她又迷上了別人,我們撐得住嗎?馬上就要離京了,以后她也未必會嫁給京城的人,還是讓她消停些吧!”
大金姨娘很想問一問,自家女兒是不是以后就只能配給湖陰老家小門小戶的讀書人了?但又想到這種事問二姑娘也沒用,索性回去后,多向太太文氏求情,讓她與老爺謝璞盡快消氣,愿意為謝映容尋個好對象,那還更實際些。
倘若謝映容最終還是只能配一個家世尋常的書香人家子弟,又或是寒門舉子,那大金姨娘作為生母,認為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替女兒保管好嫁妝,護住好名聲,確保她將來出嫁后,還能過得富足圓滿了……
大金姨娘憂心忡忡地轉身走到女兒的房間門外,看著女兒扒在書桌上奮筆疾書的模樣,唉聲嘆氣著。謝沒她那份慈母心腸,自然是利索地出了院子,回自個兒的住處去了。
大姐謝映慧正百無聊賴,見她回來,連忙拉她進屋,問起了卞太太的來意:“聽說送了一大車東西來,上頭都是些什么綾羅綢緞、脂粉首飾之類的東西,還有藥材什么的,卞家這是在做什么?”
“先前三妹妹不是給了卞家一張藥方,讓他們去治程篤的病嗎?”謝回答她,“程篤的病如今好了,雖然功勞最大的是左家人請來的一位大夫,但三妹妹的藥方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寧國侯府的大爺大奶奶傾盡所有,備了一份厚禮來謝三妹妹了。寧國侯還送上了一百兩黃金,說是給三妹妹今后出嫁時做添妝呢!我都交給大金姨娘收著了,以后那些東西就留給三妹妹做陪嫁用。”
謝映慧聽得直想笑:“其實寧國侯府這就是在告訴三丫頭,別消想人家的孫子了吧?一張藥方就換來百兩黃金,那一車東西少說也值個幾百兩呢,三丫頭賺大了!若還想要人家的孫子,就貪心太過了,人家才不會答應呢!”
她興致勃勃地問謝:“三丫頭知道了吧?她有什么反應?是不是氣得發了瘋?!”
謝無奈地說:“先是鬧了一場,又哭著喊著求我替她再送一回信給卞家人。我聽她說話都語無倫次了,不想她在別人面前出丑,只得先虛應著,讓她寫信去。但這信我是不打算送出去的,大姐你也別多嘴說漏了,到時候她再鬧騰起來,我們還有清靜日子過嗎?”
謝映慧翻了個白眼:“我雖然不想看她吵鬧時的丑樣,可若是任由她做白日夢,心里也不爽快得很!”
謝笑笑:“她做不了的,不過到時候責任就不在我們身上了。卞太太離開時提過,他們一家準備陪程篤與寧國侯到城外的莊子上休養,到時候三妹妹就算想要做些什么,找不到人也是白搭。等我們走了,離了幾百里遠,她就只能死心了。”
謝映慧掩口偷笑:“卞家需要為了躲三丫頭,合家避出城外去么?也是活該!誰叫他們當初對三丫頭盲目信任,我跟他們說理,他們還當我是壞人呢?合該有此報!”
說話間,綠綺走了進來,給謝映慧遞上一封信:“大小姐,是馬小姐來的急信。”
謝映慧訝然,忙接過信來看,才看了幾行字,就猛然站起身來:“不好!馬駙馬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