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謝顯之也回到內宅里來了。
謝連忙讓丫頭請他請到自己的院子,問起父親謝璞來信的事兒。
謝顯之笑著掏出幾封信,道:“我與二弟把父親給我們的信草草看了一遍,也沒細讀。這里還有太太給二妹妹寫的,二妹妹拿去吧。給老太太的信,一會兒我再送去。蔡叔已經拿了自己那封讀過了,還把信里的內容告訴了我。看來父親對那位黃舉人還挺看重的,囑咐得十分詳細呢。”
謝徽之好奇:“父親還能為了那黃舉人,特地囑咐蔡老田?信里都說了些什么?!”
其實也沒說什么特別的,黃巖上京趕考,為了路途好過一些,趕在今年秋天入京,住宿是個問題。雖說他不差錢,但租房也好,住店也罷,都要花很大一筆銀子,能省自然是省些的好。謝璞安排他在自家住處,城里城外隨他挑。他挑了城外的小莊,覺得鄉居更清靜,謝璞爽快答應了,但提醒過他,過年前后那段時間,鄉村地區不可能清靜到哪里去的,請他到時候進城住到大宅里來。雖說謝家大宅的客院基本都改造成出租的院子了,但主人不在的時候,宅子里空院子很多,隨便騰出一個兒子的小院,都足夠黃巖主仆住的。謝璞給蔡老田寫信,就是讓他到時候記得細心安排。
除此之外,謝璞還讓蔡老田往溫緒友那邊遞個信,把黃巖到京的消息傳出去。黃巖曾經在國子監就讀,只是還未完成學業,就因父喪回鄉守孝去了,之后也沒再回來。依照黃巖的習慣,到了京城后肯定要往過去的師長同窗那里遞帖子,也是要找人指點功課的意思。但如今國子監里幾位有名望的大儒,日常遞帖子求教的人多了去了,黃巖的帖子很容易被人忽視。若有溫緒友遞話,多少能給黃巖一些便利,讓他能盡早與從前的師長聯系上。這是謝璞的一番好意,并未事先跟黃巖提起。
送走謝謹之與黃巖主仆后,謝顯之在門房逗留了一陣子,就是蔡老田讀完信后,請求大少爺示下,自己該如何操作?謝顯之命他照信上所言去辦,但決定等桂園宴席結束后,就親自去一趟溫家拜訪,把這件事辦妥了。父親如此重視黃巖,定有緣故,他做兒子的,自然要把父親的事盡力辦好。
謝顯之說完原委后,謝徽之就忍不住嘀咕了:“這人到底是個什么來歷?聽他自個兒介紹,也不象是什么高門大戶里出來的,竟有這樣大的體面?!”
謝映慧駁道:“難道只有家世極好的人,父親才會特地關照他么?他在京城還要借住咱們家的地方,連給國子監的師長遞拜帖,也得咱們家另想法子,才能讓他不至被忽略,可見只是尋常舉子。父親愿意關照他,自然是因為他自身才華才干出眾的緣故。”
謝徽之瞥了她一眼,也不與她爭辯,只等謝顯之回答。
謝顯之道:“父親在信里說過黃舉人的事,他家原是昌平縣那邊的大戶,仔細說起來,可能跟二叔祖母娘家還有些親戚關系,祖上出過一位侍郎、數位知府、同知,家有良田千頃,算得上是當地世家大戶了。黃舉人昔年在京中長住,父親生前官至大理寺少卿,正是盧少卿的前任,只是身體不好,數年前病故在任上。黃舉人是家中獨子,奉寡母歸鄉守孝,偏又受族人排擠,千辛萬苦總算保住了祖產!
“出孝之后,他欲回國子監讀書,卻未能成事,索性便設法結交了北平布政使的長孫,繼而成為布政使麾下的幕客,專責律法文書一項,做得很好。因他得重用,家族里的人也都老實了,與他重歸舊好,家業也蒸蒸日上。他已考取了舉人功名,自然想再往上一步,才想到京中赴考。”
謝璞在信里還提到一些別的內情,比如現任的北平布政使年紀老邁,體弱多病,平日公務多是交給手下的屬官處理,其中又以謝璞做得最多,因此與布政使手底下的人交情也最好。這位布政使大人在職的時間可能已經不多了,不是告老,就是直接在任上亡故。他手底下的幾位幕僚都在另尋出路,還有人說好了要投到謝璞這邊來。謝璞本來是很欣賞黃巖的,也覺得自己缺一個熟悉律法條文的親信,然而黃巖年輕有才華,家世也不錯,沒道理一輩子與人為幕,若能自行考取功名,出仕為官,豈不是更有前程?謝璞主動為黃巖赴考提供了方便,結下了善緣。而象這樣受謝璞恩情,開拓錦繡前程的北平年輕人,這幾年也有幾個,黃巖并不是唯一。
既然要做好人,就盡量做到底。未來,這些結交下的善緣與人脈,就是謝家父子的寶貴財富了。
也因為謝璞在信中鄭重囑咐,謝顯之與謝謹之才盡量用心地去幫助黃巖。
謝與謝映慧、謝徽之這才聽明白了。謝映慧微微皺了眉頭,沒有說話。謝徽之則笑道:“這么看來,這位黃舉人的性情為人還不錯,而且還挺有辦法的,很是能干。改日再見到他,我可得向他取取經才行!對了,他要去拜見二叔祖母,是不是也因為兩家有親戚關系?”
這點謝顯之就說不清楚了,他只聽黃巖提過,說自己外祖家世代書香,而且出了好幾位律法學方面的大家,跟宋家還是姻親。但到底是什么樣的姻親,人家沒有多提,他也沒有多問。
謝徽之也不在意:“明兒二哥回來后,我再問他就是。既然是親戚,那咱們可得對黃舉人再好一點!”
“他學問極好的,你若有空,向人家討教一下功課也好。”謝顯之迅速戳中了三弟的弱點,“平日里我與二弟教得你多了,你自然嫌煩,若是換個新先生,你興許就有興趣了?”
謝徽之干笑兩聲,眼珠子轉了兩轉:“啊,大哥你是不是還要給老太太送信去?大哥辛苦了,這些跑腿的活就交給弟弟去辦吧!”說罷從謝顯之手里搶過一封信封上寫有“母親大人敬啟”字眼的信,便飛快地溜走了。
謝顯之長嘆一聲,拿這個弟弟毫無辦法。明明是個聰明的孩子,書讀得也不錯,為什么就偏偏不肯在功課上多用些心呢?
謝看得好笑,抬袖暗暗偷笑。謝映慧坐到兄長身邊,要求他拿出父親的信給自己細看。謝便也接過母親文氏給自己的那一封,另尋了張椅子坐下,細細看起來。
這一看,她差點兒猛然站起身,好不容易才按捺住了,還偷偷朝兄姐方向瞥了一眼,確認他們都沒有察覺,方才松了口氣。
沒辦法,文氏在信中所言實在太令人震驚了!那位在前院驚鴻一瞥的黃巖黃舉人,竟然是父親謝璞打算說給大姐謝映慧的婚配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