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賈環小院。
傍晚來臨,賈環坐在書房內將射雕最后的幾千字寫完,剛剛放下筆,彩霞就走了進來,笑道:“三爺,飯菜已經擺好了,可以吃飯了。”
說話間,她將手中打來的清水放下,凈了凈手后,二人來到飯桌前坐下。
小吉祥早就拿著筷子,準備大快朵頤,特別是一雙小眼睛更是盯著面前的紅燒兔頭,正不停地吞噎著口水,一副小饞喵的樣子,惹得賈環哭笑不得。
他笑罵道:“不用等三爺我,想吃你吃便是,你這丫頭。”
“嘻嘻,三爺快來吃飯,王媽媽做的飯菜越來越好吃了呢。”小吉祥嘻嘻一笑,招呼著賈環前來吃飯。
一旁,彩霞皺著眉頭,準備罵小吉祥沒規矩,她之前在王夫人處,一般都是先伺候王夫人吃好喝好,剩下一些飯菜才吃。
賈環一邊坐下,一邊朝彩霞笑道:“彩霞姐姐也快坐下吃飯,我這里不需要守那些不著四六的破規矩。”
聞言,彩霞展露笑容,便笑道:“三爺你們先吃著,我去叫晴雯過來吃飯。”
賈環這才想起,自己的院子之中,可是有一個個性十足的丫鬟晴雯。
于是點點頭,示意彩霞快去快回。
不多時,彩霞帶著一臉不自在的晴雯進來。
“三爺。”
看晴雯苦著臉,賈環也不想說她,只是隨意道:“先吃飯吧。”
平日里就小吉祥和賈環吃飯,偶爾加一個小鵲,雖然人少,但是氣氛還不錯。
只是今天的飯吃得是在沒胃口,小吉祥同樣沒心沒肺的吃著,彩霞則是一邊吃飯,一邊給賈環夾菜,活脫脫的一個小媳婦一般。
唯有晴雯,中午整那么一出,直到現在心里還是過意不去。
隨意吃了些許,因為天氣太熱,賈環沒什么胃口,也就放下了筷子。
“你們慢慢吃,我先過去看會書,明日先生要講的內容我還沒看。”
說罷便轉身離開,瞬間,晴雯望著離開的賈環,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非常委屈地哭道:“三爺,若是你看不慣我,大可以把我攆出府去,不必讓自己這么不痛快。”
一旁的小吉祥和彩霞已經看蒙了,剛才還是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樣了?
對面,還沒有走到門邊的賈環轉身,看著已經哭的不成人形的晴雯,心下有些憤怒。
她當然知道晴雯這是會錯意了,自己沒什么胃口,只吃了一點東西,卻成了看晴雯不順眼的理由。
他微瞇著眼眸,慢慢走到桌子旁邊,壓下內心的不爽,面色平靜道:“第一,三爺我是因為天氣太熱,胃口不好,所以吃得少。
第二,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不管之前你在寶二哥那里是什么樣的,但是到了我這里,就要按三爺的規矩來,在這里,沒人會慣著你。
第三,這是三爺第一次給你解釋,也希望這是最后一次,你來到這里,你內心很不滿,三爺能夠理解,這是老太太的安排,你不能拒絕,三爺同樣拒絕不了。
最后,三爺明白地告訴你,不管你有多不滿意三爺我,也得給三爺憋著,因為你沒資格發脾氣。
再有下次,且讓你看看三爺是否能夠收拾得了你?”
說完,賈環直接轉身離開,根本不理會已經停止哭泣,但是卻仍然流著淚的晴雯。
待賈環離開后,小吉祥放下手中的筷子,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下來,她看著晴雯冷聲道:“晴雯姐姐,三爺已經夠辛苦的了,如果你還惹三爺生氣,我以后都不會理你。”
說完,小丫頭學著賈環離開的步伐,快速走了出去。
屋內,晴雯感覺非常委屈,她并不是家生子,十歲是被賴大買來的,但是來到了賈府之后,哪里受過這樣的氣。
越想著,晴雯哭得越傷心,我見猶憐。
一旁,彩霞安慰道:“晴雯姐姐,快別哭了,三爺的話雖然有些重,但是我想還是有道理的。
咱們這樣的人,能得主子賞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幸事了,若是還不滿足,恐怕未必是福啊。”
飯桌前,彩霞不斷地開導和安慰晴雯,而在書房內,賈環卻是平靜地看著書,一邊背誦,一邊在賈代儒交代的注解上加以理解。
或許對于晴雯來說,在賈寶玉那里和這兒的待遇有落差,一時間難以接受,且因為賈寶玉的緣故,晴雯對于賈環的認知,還停留在之前那個喜歡偷雞摸狗,愛占小便宜的樣子上。
但是對于賈環來說,他之所以說這樣的話,不是因為不喜晴雯,而是想讓晴雯有所改變。
如同郭滔一般,說燃就燃的性格,如果是出生于大富人家,或許還沒什么。
可是,晴雯說到底只是一個丫鬟,在他面前不管怎樣,以賈環現代人的眼界,自然可以接受,甚至還覺得這樣的個性非常鮮明,有特點。
可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性子會死人的,原著之中,襲人哪怕和賈寶玉發生過關系,但賈府被抄家后嫁給了名角蔣玉菡后,還能過得好好的。
只因為襲人的性格能夠順應這個時代,反抗性不是那么強烈。
但晴雯只因為被王夫人趕出賈府,處境也比襲人的處境好很多,可終究因為內心想法瑕疵,最終一命嗚呼。
而賈環雖然擁有很多超越時代的知識和想法,但是卻因為賈府的存在,束手束腳,空有屠龍術,卻無龍可屠。
身為賈府庶子,又明知賈府未來的結局,在這樣大環境下,賈環很多時候是身不由己,而他能做的,就是盡量護住身邊的人,謀求變通。
倘若晴雯因此而有所改變,那么不管賈府未來的結局,還是如同原著那樣落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凈,晴雯都可以撿回一條命。
可若是晴雯仍然如同之前一般,還以為自己是丫鬟身子小姐命,那就隨她去便是。
紅樓世界,多一條人命不算多,在這個大時代里,連浪花都翻不起一朵。
“人貴有自知之明,一切事物的結果,必然合理。導致事物結果本身的,唯有自己的選擇。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么相應的結果,同樣要自己承擔。
晴雯啊晴雯,你不想不滿意,我賈環又何曾不是一直在抗爭呢?”賈環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