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來問朕的意見，那朕就指點你一下！”
龍首原，乾寧殿，花園。
孝康帝一聽太上皇并沒有呵斥自己，那就說明九邊兵權之事應該有希望了，頓時恭敬行禮道：“兒臣恭聽父皇教誨。”
“嗯。”
太上皇點點頭，隨即一揮手，示意付安康，戴權等人退下。
這才繼續說道：“九邊兵權，事關國體，容不得半點疏忽大意。
朕記得你剛剛登基那兩年，就忍不住想要將九邊兵權攬入懷中啊！”
“兒臣慚愧。”孝康帝一聽太上皇舊事重提，自己也沒臉，只得繼續告罪。
“呵，慚愧不慚愧的，你心里清楚。
算了，今日你既然來了，又主動提起九邊兵權之事，那就和朕說說，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太上皇本想繼續毒舌，不過隨即又道。
聞言，孝康帝沉默片刻，心里想道：“看樣子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請求父皇將九邊兵權交給兒臣！”
簡簡單單十幾個字，孝康帝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氣，說完之后，他又有些后悔，這樣說會不會觸怒太上皇了？
然而，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就見太上皇哈哈笑了起來，不過，不說交，也沒說不交，隨即冷冷笑道：“你這個榆木腦袋居然有這樣的膽子，敢問朕要九邊兵權？”
“父皇恕罪，兒臣魯莽！”
孝康帝感覺后背都濕了，急忙告罪起來。
軟椅上，太上皇根本沒看孝康帝，只是自顧自地說道：“在朕的所有兒子之中，最聰慧的不是你，最穩重的也不是你。
甚至最有趣，最得朕心的，也不是你。
論起身份尊貴，你只是尋常妃子所生，不及老四老六。
論起身后的勢力支持，同樣算不得頂尖。
就算論及文采，最出眾的依舊不是你，但是，你知道朕為什么會選擇你嗎？”
太上皇這番話，讓孝康帝心中感到屈辱，不過，這么多年的隱忍，已經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該認慫時，絕對不要猶豫。
只見這時，孝康帝突然跪在地上，恭敬地對臺上行禮說道：“兒臣不知，還請父皇指教！”
“呵呵，原因很簡單，在朕所有兒子之中，你雖然不是最優秀的，但是卻是最能隱忍的。
這一點，與朕何其相似？”太上皇好似緬懷地說著。
聞言，孝康帝面帶不解之色，他根本不記得太上皇這輩子有什么需要隱忍的地方。
然而，不等他問，太上皇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想當年，朕還只是皇子時，你皇祖最重視的并不是朕。
在他老人家心里，只有朕的大哥，也就是當時的太子，是唯一的皇位繼承人。
且你可能不知道，大哥是個心狠手辣的，我們二十幾個兄弟，至少有十個以上，是被他以各種手段給弄沒的。
而朕的母后，只是一般的妃嬪，母族也沒有多少力量支持，這就導致朕在他的眼中，是最沒有威脅的。
可是，饒是如此，朕當年也險些死去。
下毒，巫蠱，刺殺，等等一系列陰私見不得人的事兒，幾乎伴隨了朕的童年。
后來，朕為了躲避迫害，不得不置身軍伍之中，以尋求自保。
在軍伍之中，朕結識了二代榮國公和二代寧國公，在他們的幫助之下，朕不斷建立軍功，也慢慢走入了你皇祖的眼中。
可是，不管朕立了多少軍功，在你皇祖看來，都不及太子半分。
呵呵，在朕趕走了韃子和草原狼騎，班師回朝后，迎來的不是夾道歡迎，也不是受功封賞，而是鋒利的長槍，明亮亮的利刃。”
說到此處，太上皇眼中閃過一絲暴戾之色，他仿佛忘記了一切，瘋狂的說道：“朕記得，那一夜，府邸之外上萬人圍著，火把的光亮將整個府邸周圍照得通亮。
緊接著，沒多久，就是廝殺聲傳來，朕府邸之中的侍衛，在朕親眼所見之下，一個個倒在血泊之中。
就在府中侍衛快要全部戰死時，賈代善和賈代化領兵前來救駕，殺退了敵人。
再之后，一個個將軍領著府中家將漸漸加入救駕的隊伍，朕這才化險為夷，逃過一劫。”
聽到這兒，孝康帝整個人有些顫栗，他難以想象當時的情景有多么危險。
這時，太上皇繼續說道：“呵呵，逃出生天之后，朕當時只感覺慶幸無比，也深深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只有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力量，才是自己的。
再后來，朕在賈代善和賈代化的擁護下，帶兵進了皇宮，親自逼迫你皇祖殺太子謝罪。
你皇祖雖然十分不愿意，但迫于無奈，也只能殺太子平憤。
而朕，也在那個時候被你皇祖立為太子。”
將這一切說完，太上皇整個人漸漸平靜下來，他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孝康帝，沉聲道：“起來吧。”
“多謝父皇！”
孝康帝起身坐下，看著一臉蒼老的太上皇，柔聲道：“天之大幸，父皇得以化險為夷！”
然而，太上皇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朕這一生，幾乎可以說是半生戎馬，半生隱忍，最終才得以坐穩皇位。
你的性子，很能隱忍，也能屈能伸，這也是朕為什么當初會選擇你繼承皇位的原因之一。
你想要九邊兵權，可以，朕不反對。
只是，朕很奇怪，照你的性子，按理說不會這么快反應過來，來，和朕說說，是誰點醒了你？”
說到最后，太上皇臉上帶著一絲好奇。
“回父皇，是安民！”
孝康帝心中大喜，隨后一五一十地將自己和忠順王的談話告訴了太上皇，當然，說太上皇老了這句話并沒有說出來。
聽完后，太上皇恍然大悟，隨即笑道：“是了，也只有他了，安民那小子一直都是個膽大包天的，但是，在朕的所有兒子之中，他也是最能夠揣測朕的心意的。
能夠憑借京營和你兒子插手九邊軍隊的動作，推測出朕有意放任不管的，倒也情有可原。”
說著，太上皇再次喝了一口茶，看向孝康帝，微笑道：“你這么多年做的一切，朕十分欣慰，也讓朕覺得當初沒有選錯人。
只是，朕有一句話，還望你能夠放在心上。”
“請父皇指教。”
太上皇擺擺手，溫和地說道：“你是個好皇帝，但是，你的心還不夠硬，膽子也不夠大。就拿九邊兵權這事兒來說，你身為皇帝尚且需要詢問朕的意思，可你的兒子卻直接插手進去了。
朕在一天，九邊就能夠穩定一天，但朕若是不在了，皇帝，你是否朕的能夠保證大楚的天下一如今日安穩？”
孝康帝想了想，隨即沉聲保證道：“兒臣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