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意告訴我這個消息,想來你有別的什么想法吧?”
大觀園,秋爽齋。
看著對面很快恢復平靜的探春,賈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以他的了解,探春不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是無奈之后不想掙扎的懂事兒。
“有是有,只是我的方法太過激進,成了還好,若是不成,整個賈家都將會在瞬間化為烏有。”
再次嘆了一口氣,賈環心里也十分難受,更多的是對探春的心疼。
等他說完這話,姐弟二人都同時沉默下來,良久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探春這才開口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別用你的方法了,好歹也算是一個王妃,換做別人家恨不得馬上將我送去。
你是我弟弟,盡管卻從小獨立出去,我們相處的時間也少,但姐姐相信,但凡你有一點辦法,也不會愿意我嫁這么遠。
只能說,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如今老祖宗和大老爺心心念念讓南安太妃收我做干女兒,你雖是賈家的族長,但到底是反對不了。
況且,你也說了,只要南安王將我的名字寫上圣旨,任何人都改變不了送我前去和親的事兒。
所以,與其愁眉苦臉的,不如想想你這個弟弟之前許下給姐姐我的嫁妝準備好了沒有呢。”
說著,探春展顏一笑。
只是在賈環看來,這笑容太過牽強。
他今天來與探春說這些,其實也是想看一看探春的反應,他甚至希望探春開口拒絕,那么他就算付出任何代價,也絕對會阻止探春遠嫁暹羅這事兒。
可是,探春的懂事兒,讓他啞口無言,想幫著她拒絕也無法說出口。
萬般無奈,唯有嘆息一聲。
“姐姐,如果,我是說如果,有可能拒絕的話,姐姐......”
話還沒說完,就見探春直接打斷道:“傻弟弟,別說了,沒有如果。
只要我的名字寫在那道圣旨上,一切都會成為定局。
姐姐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人,若是我說一句不愿意,你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讓我留下來。
但是,你想過沒有,我已經快二十了,就算這次不如和親,過不了多久,我也要找個人家成親的,與其嫁一個不知道長什么樣的人,嫁給一國之主的暹羅國君,未必不是好事兒。
而且,你就算動用一切手段,先不說能不能將我留下來,就像你說的,很有可能會讓賈家在瞬間化為烏有,單是這一點,我也絕對不會同意的。
呵呵,生在這樣的人家,享受了衣食無憂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和義務。”
賈環愣了愣,他似乎第一次見到這樣果決的探春。
張了幾次嘴,最終仍舊化作一聲嘆息。
“哎,該死的南安郡王府,別讓我逮著機會,但凡被我抓到一絲機會,我一定親手將其粉碎,以泄我心頭之恨!”
話音未落,只見一只嫩白玉手輕輕撫摸著自己的額頭。
抬眼望去,探春微微一笑,隨后用玉手輕輕將他緊皺的眉心撫平,柔聲說道:“姐姐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在暗地里護著家中姐妹們,宮里的大姐如此,二姐姐也是如此,就算是因為二太太在世時不想給我添麻煩,也盡量避免與我單獨相處。
可是呢,弟弟,這樣一來你就太累了,你只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別將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
現在的你已經成了親,有了林丫頭,未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光是東府里的事情,就能讓你無暇分身它顧。”
說到這兒,探春慢慢坐了回去,抬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隨后又道:“姐姐知道你是熱心又重情義的人,但以后西府這邊的事兒,你能不管,就少管一些。
整個西府,沒一個省油的燈,如今的老祖宗,心心念念貼著宮里的賢妃大姐,完全不顧府里什么光景。
大老爺又是個只知道窩在家里稱王稱霸的,老爺雖然性格正直,但卻又是個不通俗務的,基本不管事兒。
璉二哥這些年變得不錯,但有大老爺在上面壓著,短時間內也沒辦法冒頭。
至于寶二...寶玉,算了,不說他了,你應該比我更了解才是。
其余的,你能幫就幫,不能幫,就置身事外,如今東西兩府雖然未分宗,但早已漸行漸遠。好好過好你自己的日子,也就好了。”
聽她說著這些,賈環心里再次感嘆道:“恨其不為男兒身,否則賈家何至于走到現在這一步?”
“姐姐這些話,真是用心良苦,只可惜姐姐不為男兒身,否則咱們聯起手來,又有誰敢窺視我賈家?”
賈環一邊說著,一邊滿心嘆息。
“噗嗤!”
突然間,探春噗呲笑了,隨后她爽朗地笑道:“弟弟這話,頗有天下英雄喂君與操爾的味道。”
見她滿臉笑容,賈環也笑了笑,隨后點頭肯定道:“姐姐的聰明才智,弟弟我是佩服的。
只可惜,造化弄人。
不過,姐姐既然決定,那我也就不再說什么了。
只是暹羅遠在萬里之外,我又不在姐姐身邊照看,而姐姐身邊也沒個得力的人,這樣吧,等姐姐啟程那天,我會將幾個辦事得力的人送來供姐姐差遣。”
“好,姐姐等著你的人。”
二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賈環便告辭離開了秋爽齋。
且說神京城南安郡王府。
霍東升剛剛回到府中,就見南安太妃已經帶著人在門口等著。
一見面,相互見禮過后,南安太妃便拉著霍東升的手,心疼地說道:“我的兒,你終于回來了,可想死我了!”
霍東升見南安太妃情緒有些激動,知道她是擔心自己的安危,畢竟此前從來他被暹羅水軍俘虜的消息,這老太太擔心也是正常的。
“兒子見過母親。”
恭恭敬敬行禮過后,南安太妃急忙將霍東升拉起來,母子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內宅去。
剛進了里屋,南安太妃便將下人們全部支走,心切地問道:“我兒此前說的計劃可是成了?”
“成了,讓母親擔憂了,這一次兵行險招,皇上迫不得已下答應讓兒子戴罪立功。
此外,之前聽母親說起收榮國府賈家二房的庶女做干女兒這事兒,實在是讓母親受委屈了。”霍東升有些心疼地說道。
畢竟,按理說,南安太妃的年紀比賈家老太太小不了多少,但是因為擔心他妹妹遠嫁暹羅,不得不降低身份收一個庶女做干女兒,實在是讓他做兒子的心里有愧。
聞言,南安太妃搖了搖頭,柔聲道:“老爺去世沒幾年,這些年你又在南方鎮守,你妹妹一直陪在我身邊,我怎么會舍得她受這樣的苦。
雖然自降身份收了一個庶女做干女兒,可只要能讓咱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待在一起,我這心里啊也是滿足的。
好在,賈家消息不通,不然恐怕會橫生枝節啊。”
這時,霍東升從懷里取出圣旨,微笑道:“母親不必擔心,且看看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