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岳的人氣很高,他上過好多期節目,還是黑紅黑紅的那一種。他一出現在公眾的視野當中,就非常高調地抨擊了現在那些所謂“調香師”其實都在發明空氣清新劑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香水。
而他的出現,就是為了挽救復古的調香行業。
云染看了兩期他的節目,就越來越不解:“他的理論全部都是錯誤的,為何沒有人指出來?”
江硯殊彎下腰,跟她一起看了一會兒節目,笑道:“因為他打著復古流派的旗號啊,現在誰還知道過去的調香行業到底是什么樣的。”
目前的調香水準的確是退化了,甚至就像楊岳所說的,變成了一種選擇范圍很大的空氣清新劑。
他把輪椅推上飛船,駕駛艙里還擺放著一大束玫瑰,白色和紅色相互映襯,妖艷異常。
他抱起玫瑰,輕輕地把花放在她的膝上:“送給你的。”
云染收下了這份出院禮物,伸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花瓣,冷不防道:“這花種得不行,氮肥加多了。”
她的職業病無處不在。
江硯殊啟動了飛船,又側過身,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頰:“雖然我知道你已經養成習慣了,不管今晚就暫且把你的職業問題先放一放,怎么樣?”
云染關掉了正在播放的節目,回到自己的主頁上,這才發覺自己的主頁快要淪陷了。就算當年她參加了外太空探索五年計劃,也沒感受過這種熱度。
參與過那個探索計劃的都是英雄,因為他們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葬身在真空環境中。
當她回到地球上,許多同僚早就命喪太空了,當時吹捧她的人很多,但是質疑的非常少,她手頭上也有許多研究成果,正是如日中天。
但是別人也沒對她這么熱情啊。
她疑惑地掃了一眼第一頁的留言,這才發覺她居然沒有開啟隱私模式,自己瀏覽星網的內容都被大家看到了,她立刻從善如流地進入了隱私模式。
可能是覺得有熱度可循,那位復古流派的調香師楊岳甚至向她發來了一個邀請:“我這周末有一檔訪談節目,不知道云科學官是否愿意賞光跟我一同出席?”
這個邀請他是跟他的團隊討論過的。
云染作為科學官,所擅長的領域中,能夠跟調香行業勉強靠邊的就只有植物學。
她的研究項目和成果都非常的高大上,一般人都不想看,看了也會覺得腦仁疼的那種不接地氣。
但是她的名氣很大。
如果能蹭到一位聯盟科學官的熱度,當然是提升格調的一種方式。
楊岳根本不關心這個賬號背后站著的人是誰。
如果真的是云染本人,如果她也愿意接受自己的邀請,那他就蹭足了知名度和關注度,何樂而不為?
如果不是,那也沒關系。
反正他已經很有風度地發出了邀請,她不接受的原因也會被民眾質疑和討論——現在大家都在懷疑有人盜用了她的賬號和光腦。
云染直接給了他一個沒臉:“謝謝,但是沒興趣,你的調香手段實在太低劣,就連最基本的調香知識都是錯誤的。”
網友們:“……”
這么一看,好像又不像盜號了,這個回復的風格真的跟本人如出一轍!
江硯殊精心準備了一場燭光晚餐。
每一菜都是云染之前很喜歡吃的,而且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淡口味,色香味俱全,看得系統差點流口水。
但是它不能屈服于惡勢力,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孤零零守在廚房,不知道在忙碌什么。
云染撐著下巴,有意無意朝正在廚房忙碌的小機器人瞟上兩眼,壓低聲音問:“我覺得它好像心態很爆炸?”
自從跟了江硯殊,系統每天都走在diss他的大路上,就連今天都不例外呢。
甚至于,跟她抬杠的功夫都沒有了。
江硯殊還是意味深長地微笑:“我原來想幫你好好地教導它一番,畢竟作為一個系統,聽話和服從命令才是最主要的職責。如果你愿意的話,我還能繼續幫你慢慢培養它。”
云染有點猶豫。
江硯殊的提議固然很好,可是……她覺得再這樣下去,系統可能就要離家出走了。
江硯殊又補上一句:“我的就是你的,你的系統我當然也會幫你好好管教的。”
可怕。
她覺得,這樣可愛活潑的小系統還是維持原狀好了,真沒必要千篇一律。
云染還沒說話,就見系統端著一個盤子從廚房里跑了出來,踮起腳尖,把盤子擺在了云染面前,邀功道:“這是我剛學做的新菜,辣條。”
小機器人期待地閃爍著紅眼睛,催促道:“你趕緊嘗一嘗啊,保證很上癮!”
云染:“我覺得你說的對,我的統統從今天開始就交給你了。”
江硯殊很有風度地回答:“為你效勞是我最大的快樂。”
系統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頓時有了一種大禍臨頭的不祥預感。
不就是一盤辣條嗎?它雖然沒法吃東西,可是它能感覺到它的辣條真的很好吃!
就在系統被拋棄的第一晚,它悄悄地上了星網。
夜晚的星網非常熱鬧,它選擇了一個3D人像,一個人在人潮洶涌的大街上到處溜達。
在星網上,所有人都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容貌和體型,但是一般來說,不會選擇跟自己的身體差距太大的。
畢竟如果一個身高一米五的人選擇了身高一米九的身體,他會覺得整個世界都跟平時不一樣了,身體的重心點也非常詭異,走兩步路都能平地摔跤。
小機器人選擇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形象。
當它走在街上五秒鐘,立刻就噗通一聲五體投地。
圍觀的人群立刻朝著它指指點點,還偷笑:“看,這一定是個小矮子把身高調整得太過了,導致重心不穩!”
“可能是哪家小孩偷了大人的id上網來玩吧”
系統很委屈,抱著自己的大長腿,從懷里掏出一包它自己做的辣條——順便一提,這一整盤辣條,云染連碰都沒有碰,反而是江硯殊愿意品嘗一下,順便給它提個建議。
但是它拒絕了,它一點都不想要江硯殊的建議。
“你們要嘗嘗辣條嗎?辣條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但是我的主——朋友她不喜歡。”
在星網里,大家都可以吃東西,通過先進的傳導器,現實中是什么味道,在星網里也是一樣的。
星際時代的人們根本不認識這種古老的零食,覺得還挺新奇,就有人走上前拿了一根嘗嘗味道,頓時驚為天人,覺得這個世界不可能還有這么美味的零食。
有一個人愿意給出反饋,就有另外的人愿意嘗試。系統的辣條很快就被分完了。
還有人覺得不夠吃,問道:“你這叫……辣條是吧?這是從哪里買的,我等下也去買來吃。”
“不過,這種零食應該很貴吧?”要知道,脫水凍干的蔬菜和水果干都很貴,合成食物是便宜,可是一點都不好吃。
系統激動地回答:“不貴,這是我自己做的!你們真的覺得很好吃嗎?!”
感覺好像突然被開啟了什么奇怪的技能。
#系統也要獨立自強,為主人賺錢#
#會投資又怎么樣,投資哪有做生意賺錢來錢快?#
云染還不知道系統用她的賬號正在星網上玩耍。
反正她一直都不喜歡上這種虛擬社交的網絡,覺得浪費時間。
吃過飯,她扶著桌椅堅持在房間里走了一圈,感覺到全身肌肉都在跟她抗議,再勉強下去很可能就要受傷,這才回房間休息。
她幾乎是一躺在床上,沾上枕頭立刻就睡著了。
江硯殊洗完碗筷,回到房間,正看見她平靜的睡顏。
他在床邊走下,伸手慢慢地撫過她的臉頰,還把一縷調皮地遮擋住她的眼睛的頭發絲輕柔地撥開。
“她的恢復能力真的超過正常人類兩三倍……”江硯殊看著云染的體檢報告,喃喃自語,“太危險了,要是被人發現,他們就會把你從我身邊搶走了。”
云染從前都沒有受到過這么嚴重的傷,小傷口愈合快一點,還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可是現在——她在蘇醒之后,身體能夠以這么快速的速度進行自我調整,那就不正常了。
他打開電腦,用自己的權限進入體檢數據庫,把她的身體檢查數據全部都做了調整,更加符合正常人類的水平。
這之后,只要在短時間內不去醫院復檢,就不會被人發現異常。
他也是在云染昏迷期間,無意中在醫院的數據庫里尋找到一份云染父母的舊檔案。
醫院每隔十年都會清理一次數據庫,清除掉已經死亡十年以上的人員病歷建檔。而云染的父母恰好過世十年了。
當他點開他們的檔案時,卻意外發現,云染的母親根本就沒有做過任何孕期檢查!
她沒有懷孕,卻能生下云染,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如果是正規的試管嬰兒,那醫院也應該有培育試管的記錄啊。
于是他繞過了聯盟科學院的防火墻,進入了它們的數據庫。
在云染昏迷的兩年當中,他開始跟科學院接觸,并且會輔助他們完成一些醫學方面的臨床實驗,所以,他是有權限進入科學院數據庫的,只是他想找到的東西絕對不會放在表面,乖巧地等他來拿。
他花了十幾天的功夫,終于在云染父母被封存的實驗記錄中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
他們肯定也想過,如果這個秘密曝光,將會掀起軒然大波,早就對這些記錄做過修改和刪除,但是還是有了遺漏。
云染是基因優化的產物,也就是說,她從一出生開始,就異于常人。她擁有無與倫比的高智商和強化度極高的身體,但是相反,她的情緒波動非常輕微,接近于沒有。
那個時候,利用試管嬰兒做基因優化,是被嚴厲禁止的。
如果她身上的問題被公布出來,別說在科學院繼續擔任首席科學官,恐怕在地球上都沒辦法生存。
但是這并不是她的錯誤,她從來都沒有選擇。
江硯殊并不覺得基因優化有多么可怕。他甚至還想,這樣一來,他就算捏住了云染最大的把柄,如果她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就可以拿這個把柄脅迫她。
想法終歸只是想法,他現在還得兢兢業業地幫她善后。
主人,從人類的心理角度來說,使用脅迫的方式永遠都不可能產生愛情。除非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系統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在房間里回響,這是我在星網上求助得到的答案。
江硯殊一邊纂改著記錄,一邊揚起嘴角:“我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強迫不會有好下場。他能看透人心,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受歡迎的樣子,直到他發現,他的偽裝對于云染來說,沒有任何用處。
但是他只想得到她的愛意。
“我不會再做錯事了,所以你不用提醒我。”江硯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他跟云染第一次見面并不是口頭解除婚約那次。
而是在更早的時候。
他的父親是聯盟著名的外交官,跟他的母親結婚屬于家族聯姻。但是這聯姻并不像那種冷冰冰的利益交換,他們的夫妻關系非常和諧。
這一切猶如鏡花水月,一直到他突然發現母親在婚內出軌,幻想成為破碎。
如果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來評判,如果他的父母雙方會有一方背叛對方,大家都會覺得背叛者會是他的父親,因為他英俊、善于交際、長袖善舞。
可事實偏偏正好相反。
他的母親在嫁給父親的時候,還有一位傾心相愛的戀人,更可怕的是,直到她結婚了,這段關系還沒有斷。
他根本就不是他父親的親生兒子。
這件丑事曝光之后,母親就受不了譴責,病死了,只留下他一個人。
父親很快又娶了新夫人,新夫人并沒有像童話中那種刻薄后媽那樣虐待他,當然也不可能把他當親生孩子那樣對待,反正就是很冷漠。
他的父親不愿意看到他,一看見他就會想起自己綠云罩頂的屈辱;他母親的家人也不愿意收留他,畢竟這段丑聞是他們理虧。
總之,他不管在哪里都是不受歡迎的。
有一日,他從學前班放學,突然就被人從背后捂住口鼻,很快就昏迷過去。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身在一艘小型飛船的倉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