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只有一間屋可用,你們不嫌擠,便進來吧。”那男子說罷,匆匆讓開身。
老熊露出喜意,回身望了眼馬車上暮青三人,暗暗使了個眼色。暮青的目光只盯在那男子身上,但未說什么,只下車來打了簾子,讓魯大和韓其初下了車。
魯大渾身英武氣度,那男子頓露驚色,面生戒備。
魯大卻似沒瞧見,掃一眼村中,豪爽地對暮青幾人笑道:“走了有些年了,西北還是老樣子,讓老子想起當年吃不上飯跑去外鄉筑河堤的年頭。”
那男子一聽魯大也是西北口音,原先干的力氣活計,這才消了些戒備,將人領進了院里。
馬車趕不進來,老熊便把馬拴在了外頭,六人被帶去了西屋,屋里一張床,一張榻,一張圓桌,兩把椅子,擺設簡單。
“家中有些被褥,今夜怕要你幾人睡地鋪了。”那男子道。
“不礙不礙,有地兒睡就成,俺們都不挑。”
“那晚飯過會兒送來,今日未曾想有人借宿,飯得再做些。”
“多謝小哥!”
老熊在軍營里多少年沒說過客套話,待那男子走后,他頓時臉色有點苦,覺得還是在軍中好。
房門一關,屋里安靜,屋外也安靜,燒火做飯的聲音聽得清楚真切。魯大原本想跟幾人交流下想法,瞧這氣氛也沒開口,但幾人心里都能感覺得出這村子里的人對外人的戒備。
幾人不約而同去瞧暮青,她說這一帶村子有問題,果真沒說錯!
暮青坐在圓桌旁,屋中六人,只她坐著,雖不合規矩,但魯大和老熊都是粗人,沒人在意。章同瞧著,卻覺得她臉上略有疲色,那眉眼本就平平無奇,又被黃風吹得灰撲撲的,越發顯得單薄,只一雙眸清亮如那月上霜色。
這三日她堅持坐在馬車外,跟著他們風餐露宿的,一聲苦累都沒喊過,但女子體力終究不比男子,她還是有些累吧?
這般想著,晚飯送來時,見饅頭和菜旁還放著壺水,章同便倒了杯水給暮青遞了過去。
魯大在,他不先給魯大倒水,反倒先給暮青倒,縱然魯大和老熊都不在意,此舉還是顯得有些怪。韓其初瞧了章同一眼,月殺狠皺起眉頭,暮青抬手往那杯口上一覆。
眾人一愣,見暮青的目光在桌上的飯菜以及水里掃了一圈,搖了搖頭。
那意思,很明顯。
飯菜有問題。
飯菜端進屋時,外頭的天色已黑,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已黑盡。
村中蟲鳴聲漸起,院里幾聲低低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壓低著嗓子在說話,聽那聲音,一名老者,一名青年人。
“屋里沒聲兒了?”
“沒了。”
“里頭有倆漢子頗壯實,可別沒睡死。”
“放心吧,爹,剛才從窗子瞧了眼,都倒下了。”
那老者一時沒說話,半晌嘆了口氣,“唉!去吧……”
青年漢子低低應了聲,推開門,進了屋,月光照在他手里,依稀拿著捆麻繩。
屋里一燈如豆,光線昏黃,照見桌上趴著兩人,地上躺了四人,飯菜吃了一半,一杯水灑在桌上。
青年漢子拿著繩子來到桌前,先去綁那老爺,繩子剛要往脖子上套,那看似睡死過去的人忽然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青年男子連驚懼的時間都沒有,只覺那手力道如鐵,一握便聽喀嚓一聲,未喊叫一塊饅頭便塞來他口中。
與此同時,地上四道人影刷刷起身,離門口最近的兩人速奔去屋外,只聽屋外也沒能起聲音,那老者便被一人押來了屋里!
稍時,另一人回來,道:“六間屋,只一間屋有人。小童睡了,女人打暈了。”
說話的是月殺,押著那老人的是章同。魯大將青年男子交給老熊,韓其初和月殺將門關了守在一旁,暮青和魯大站在了老人和青年男子面前。
那青年男子慘白著張臉,望那桌上只剩一半的飯菜。
暮青道:“別瞧了,你們家的飯菜都喂了床底。”
魯大問:“你咋知道飯菜有問題?”
“我不僅知道飯菜有問題,我還知道很多。”暮青看了那老者和青年男子一眼,冷不丁地問,“說吧,前些日子有三撥人來你們村中借宿,人迷暈了,送哪兒去了?”
魯大倏地回頭,老熊、章同、韓其初和月殺都望向暮青。
那村長父子臉上露出驚色。
“不說?那我替你們說。”時間不多,暮青只說結論,“人迷暈了,送馬匪那里去了。”
魯大等人頓驚,但見那村長父子神色更驚,便知暮青說中了!魯大一把揪起那村長的衣領,怒道:“娘的,你們跟馬匪串通?老子的人都送哪個馬匪窩去了?”
那村長嚇得直哆嗦,連連搖頭。
“將軍。”暮青將魯大的手拉開,道,“他們是被馬匪所逼。”
魯大轉頭看她,那村長父子哆嗦得更厲害。
將、將軍?
暮青看向村長父子,接著道:“你們并不愿做這些事,但馬匪以家人性命或是全村人的性命威脅你們,你們不得不做。此事全村人都知曉,你們做這些事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了,凡是路過借宿之人,你們便將人迷暈送給馬匪。”
暮青頓了頓,見那村長父子驚恐的神情漸變成驚異,這才道:“那說吧,人都送給哪個寨子的馬匪了?那些馬匪要過路人做什么?”
那村長父子依舊驚異著,一時回不過神來。
魯大等人也瞧著暮青,都不知她是如何看出這些來的。
“處處是破綻。”看出魯大想問,暮青索性解釋,挑著簡單的解釋,“一進村,那些見到我們的村人全都閃躲歸家,我們只是過路人,又非打家劫舍的,手上未帶兵刃,他們閃躲是為何?我想不是為了躲我們,而是一有過路人來村中,就表示馬匪要來了。”
“還記得來給我們開門的小童嗎?那孩子雪白可愛,不覺得不對勁嗎?五六歲正是喜歡在院中玩耍的年紀,西北烈日炎炎,風刀割人,孩子臉頰應是紅的,有日曬風吹之痕才對。這孩子如此雪白,定是在屋中養著,不許他出門玩耍。瞧他說話走路,應是身子沒病,為何要養在屋中?他爹見著我們,趕忙把孩子藏起來,生怕我們把孩子抱走或是傷了他一樣。邊關正逢戰事,令百姓如此害怕的,除了胡人就是馬匪,胡人攻破邊關了嗎?沒有,那就是馬匪!”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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