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留宿?”步惜歡問。
“你說呢?”暮青反問,沒取刀,但眸光已比刀涼。
他對她的心意她知道了,她自己的心也清楚明白了,但不代表他們到了同床共枕那一步。他們相識時日不長,相處只是剛剛開始,合不合適有待相處和時間來驗證。
感性和理性組成一個人,她允許生活里增添一部分感性,但絕不允許理性空間被擠壓。上輩子她所在的時空有句人人都知道的至理名言——戀愛使人智商為負!她不能想象她智商為負的樣子,也不允許這種慘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們相識時日不長,他待她之心她若動容,也可如此待他——以心相許,而不是以身相許。
步惜歡一笑,并不意外,他撫了撫她的發絲,道,“睡吧,我只在此坐會兒,你睡了我便走。”
暮青聞言點頭,不見懷疑戒備,當真閉上眼,睡覺!
他的神情沒有作假,倘若敢在她睡后改變主意,那驗證的結果也就出來了。
她睡得這般干脆,倒叫步惜歡有些氣也不是笑也不是,都說生在帝王家是前世修來的,命好。他看他就是前世欠她的,命真不好,為她趕了千里的路,進大漠下地宮,為她運功驅寒,沐浴擦藥,還得守在榻旁等她睡了再去歇息!
他若是有她一半的冷硬心腸,大抵便不是如此操勞的命了。
思緒漸漸飄遠,待回過神來,榻上少女氣息已勻,睡著了。步惜歡坐在榻旁看著,望那櫻粉的唇,想起汴河城外新軍營林中的淺嘗,那清冽的滋味至今猶自回味,而她就在眼前,俯身便可得。
他緩緩俯身,離她僅一寸,聞見她發絲上的皂角香氣,那清爽的香沁人心脾,他深嗅一口,起身離開。
這般偷香之事她定不喜,不如下回,光明正大。
步惜歡出了門去,門一開,月殺在窗下。
“主子。”他一動,身上枯葉簌簌飄落。
“嗯。”步惜歡淡應了聲,“還未想明白?”
“屬下有一事不明。”月殺俯身道。
“說。”
“是。”得了應允,月殺這才開口,“年時,孜牧河水冰封著,屬下等自不懼河水之寒,可主子為何非挑年時?”
主子心思太深,他實在想不通。
“為何挑年時?”步惜歡負手立在院中,迎著西北夜風,望盛京方向,聲涼薄,意輕嘲,“這年時不是朕挑的,是元家挑的。”
元家?
“邊關戰事不久了,朝中有議和之意。”
“議和?”月殺猛地抬頭。
他們五人孤入敵營,為西北軍逐一清剿草原五胡創造了絕妙的戰機。烏那、月氏、戎人三部聯軍已被打散,勒丹二王子突哈、第一勇士蘇丹拉被殺,勒丹王病重,狄人部族王權更替,正亂著。大興西北百姓受五胡滋擾六百年,這一回是剿滅五胡的最佳時機了,錯過了就再難有了!如今邊關戰事,分明是大興占了上風,為何朝廷反要議和?
要議和也該是五胡來議!
步惜歡懶笑一聲,“議和詔書不日廣布天下,百姓的唾沫星子便要淹死朕了。”
月殺臉上頓生寒色,為污陛下之名,元家竟不顧西北百姓?
議和詔書一下,議和使團進京,元修身為西北軍主帥,必奉詔回朝。元家想讓元修回京,難不成是等不及了?
“朕這一身污名稱了他們多年心意,不妨再叫他們稱心一回。”步惜歡負手望盛京方向,懶懶含笑,如說一件平常事,談笑間卻似起一場傲殺,“只這回,誰能如意,且待天下之局。”m.qxseω.cοΜ
這一身污名有何妨?不過是天下笑我,我笑天下。
這天下間的風,該起了。
“房中莫留朕來過的痕跡,明日元修該回了。”步惜歡道一聲,月殺應是,抬頭之時,見人已在那西風月中,去得遠了。
暮青清晨醒來時,撩開帳子下榻時掃了眼屋中,屋里半點步惜歡的痕跡都未留,仿佛他昨夜不曾來過,一切只是她病時的一場夢。但屋里未留痕跡,她身上留著——她的衣衫換過了,昨晚之事并非夢。
暮青將衣衫穿好,中郎將的衣袍她還是頭一回穿,白袍紅袖甲,銀冠紅靴,她將發束起,卻未戴面具,只等元修來。
元修來時,暮青正用早膳。西北的膳食與江南大有不同,大將軍府里的廚子是盛京元家跟來的,手藝不比御廚差,早膳是京中風味,清粥、蒸包、豆花、糖糕,暮青嘗著口味尚可,只糖糕太油膩,她未動。
元修戰袍未換,一回了大將軍府便直奔而來,院子里聽月殺說暮青醒了便進了屋來。西窗支著,窗外老樹枯葉,零落窗臺,片片黃金,少女獨對西窗,將袍銀冠,容顏賽清霜。
窗外秋風老樹,窗內玉顏清冷,塞北西風過,卻見青山綠水,一眼江南。
男子一身戰袍,風塵仆仆怔立門口。
“大將軍用過早膳了?”那人兒忽開口,屋中江南景忽散,現一桌熱氣騰騰的早膳。
“沒。”元修低頭咳了聲,掩飾一進屋便走了神的尷尬。
昨日午后見駕,圣駕留了午膳,后又問起地宮中事和西北戰事,待談罷已是傍晚,圣上賜了晚膳,又留了夜。他夜里想著她的病,一夜難眠,清早醒了見圣駕未起,留了口信給宮人便趕了回來。
“那就一起用吧,廚房做得多,一人用不完。”暮青將一碗豆花放去對面。
那盛豆花的碗青玉顏色,襯得她的手指玉白柔嫩,勝似豆花白。她將碗一放便低頭喝粥去了,元修卻望著那手又有些出神,直到她抬眸望來,他才忽醒,又尷尬地咳了聲,這才走來桌旁坐了。
男子銀甲在身,背窗而坐,似一尊戰神坐在天光里,大馬金刀,兒郎豪氣,朗若乾坤。桌上只她那一雙筷子,他也不再傳筷,一手執碗仰頭便將豆花喝了,頗似飲酒。
暮青把一屜包子往元修面前一推,低頭接著喝粥。元修抓起只包子三兩口塞進嘴里,軍中吃飯向來如此快,他習慣了,只是今早有些嘗不出包子滋味。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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