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海得令,金剛門神似的往門口一站,步惜塵和步惜晟兩人一前一后走了進去,其余人都依言候在了外頭。
兩人進了花廳時,暮青已在上首端坐,命劉黑子上茶后便開門見山道:“我請宣武將軍來,為的是問一件案子的事。”
“案子?”步惜晟尚未開口,步惜塵便興味地問道。
“閉嘴!沒問你。”暮青不看步惜塵,只望著步惜晟。
步惜塵臉皮緊了緊,隨即扯出抹笑來,眸光深沉陰郁,點頭道:“好,那本世子今兒就當個聽官兒。”
步惜晟亦從未見過暮青這種冷硬的主兒,他比步惜塵年長十歲,這些年卻一直被他吆來喝去,好似小廝,今日見他在暮青府上吃了癟,心中大為痛快,態度便和善了些,問道:“都督奉命查案,若有事查問,但問無妨。”
盛京城里誰不知暮青身為江北水師都督,干的卻是驗尸查案的差事?西北軍撫恤銀兩貪污案用時半月便破了,朝中罷官抄家了十人,各州縣因此遭罷官問罪的已有三四十人,本朝從未有過如此大的罷官潮,這位少年都督也是好本事,竟能打了元相的臉,還讓他不得不認此事,罷免了不少搖錢樹。
撫恤銀兩貪污案如今已破,聽聞還有兩樁案子,一樁是假勒丹神官案,一樁是相府別院湖底的藏尸案,不知問的是哪樁?
“元隆五年,相府別院辦了三日的游湖賞荷園會,將軍可曾去過?”
“元隆五年?”步惜晟還真愣了半晌,如今已是元隆十九年,元隆五年之事不就是十幾年前的事?“這……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在下的年紀應與都督差不許多,一時間還真記不清了。都督因何問及此事?”
“將軍時常參加各府的園會?”暮青沒解釋,接著問道。
“每年都有不少,各類名目的,尤其是圣上初登基那些年……”話說至此,步惜晟忽然住口,看了步惜塵一眼,果見他幽幽望來,陰沉如蛇。
暮青將兩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接著話道:“圣上初登基那些年,朝局不穩,將軍可記得到過相府的園會?”
此話問的是步惜晟,暮青卻看著步惜塵,步惜塵眉峰暗壓,笑容淡了些。暮青的目光頓時冷若寒霜,又看向步惜晟,步惜晟道:“到過,哪年也有,元隆五年想必也有。”
“好,多謝將軍相告,將軍可以回去了。”暮青說罷便放下茶盞起身,送客之意明顯。
步惜塵和步惜晟都愣了,朝中皆知暮青不愛與人結交,都督府門前冷清,今日接到了都督府的請帖已是讓人詫異萬分,哪怕請人來是為了問案,這些話似乎也沒問到案子上。
兩人心中疑惑重重,只能通過相府別院猜測出暮青想問的應與湖底藏尸案有關,但她已起身送客,兩人只能告辭。臨走前,步惜塵回頭看了暮青一眼,那一眼意味重重如迷霧,未待撥開,人已離去。
兩人走后,花廳偏屋里轉出一人來,正是元修。
“不是他。”暮青望著花廳外,聽見元修的腳步聲后沒等他問便開口說道。
元修走來暮青身邊,負手與她并肩而立,望向花廳外的梨樹園景,問:“那么,只能是沈明泰了?”
“不好說,下帖子吧,人來了便知。”
帖子傍晚送入了安平侯府,安平侯世子沈明泰次日早上才來,他也并非一人。
馬車上隨他下來一名少年,那少年年紀瞧著與暮青相仿,雪錦春袍,玉面簪冠,手執一把折扇,扇面繪一枝玉蘭,襯得玉面含春,那粉悄的眉眼勝過墻頭一樹桃花。
少年靜立沈明泰身后,恭謹垂首,甚是靦腆怕羞。
沈明泰朗朗一笑,沖暮青拱手道:“久聞都督英名,奈何無緣拜見,昨日竟接到都督的帖子,在下喜不自勝,一早便來了,還望沒有太過失禮。”
沈明泰的性情果真如元修所說,比步惜晟世故得多,步惜晟來時一句也沒跟暮青寒暄過,不過是后來瞧步惜塵在她手里吃了苦頭,才對她和善些罷了。
“沈世子請進,不過,這位小姐就請留步吧。”暮青道。
沈明泰和那少年皆一愣,沈明泰深深望了暮青一眼,笑道:“都督說笑了,此乃舍弟,仰慕都督威名,特來拜會。”
“軍機重地,閑人免進!”暮青撂下句話便走,沈明泰不是步惜晟,安平侯府因與元家有怨,許多人都避著,她是元修舊部,在朝中又風頭正盛,沈明泰必定珍惜到都督府做客的機會,因此他必會跟來。
沈明泰望著暮青離去的背影,果然回身道:“你且回馬車里等著。”
那女扮男裝的少女聞言乖巧的福了福身,婉約如江南,俏麗自婀娜。
沈明泰滿意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進了都督府。
花廳里,暮青已高坐上首,茶一上來,她便習慣性的開門見山,還是昨天問步惜晟的問題,“元隆五年,相府別院辦了三日的游湖賞荷園會,世子可曾去過?”
“元隆五年?”沈明泰也愣了半晌,想了會兒,隨即笑道,“去是去過,可不知都督因何問及此事?”
“元隆五年距今已有十四年了,世子為何還記得如此清楚?”暮青問。
沈明泰笑了笑,瞧著倒坦然,“想必都督聽說過我們安平侯府和當朝相國元家之間的恩怨,相府的園會甚少請侯府子弟,去的少,自然記得。”
“既然有恩怨,那相府為何請世子游湖?”暮青問。
沈明泰聞言薄唇微抿,笑道:“相府之意,在下怎能猜得透?說來也不怕都督笑話,以沈家如今之勢,相府的帖子哪能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