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前八面圍著親兵,奈何侯天警惕,他們卻沒反應過來,眼睜睜讓人在眼前把軍帳給燒了!
侯天雙目燒紅,拔刀就要挑了石大海,石大海哈哈一笑,往地上一坐,從懷里拿出腰牌來一亮!
侯天和親兵們的刀槍同時停住,石大海伸手將腰牌掛到了侯天的刀尖兒上,侯天挑著那腰牌把刀收了回來,一看之下,兩眼發黑!他身旁的親兵們往那腰牌上瞄了一眼,識字兒的皆張嘴吃風,驚掉了下巴!
石大海盤膝坐在地上,哈哈大笑,從懷里又摸出一物來,此物一亮,見者色變!
虎符!
見虎符者,如見將帥!
大帳還在燒著,這時卻無人再管,侯天率著親兵和巡邏兵們將刀槍一收,跪地便拜!
石大海持著虎符站起身來,笑容斂起,高聲傳令:“奉都督軍令!西大營軍侯和都尉,即刻到中軍大帳拜見,不得有誤!”
水師大營四座軍侯大帳都燒起來的時候,北大營轅門前官道上,一人策馬奔來。
望樓上的崗哨都被營中大火吸引了目光,聽見官道上有馬蹄聲來,不由轉身,驚聲喝道:“來者何人?下馬!”
望樓上軍旗一展,轅門守軍見了如臨大敵,長弓手短弓手緊急列陣,木墻后重弩就緒,森寒的箭頭指向官道。
韓其初勒馬而停,卻未下馬,高舉大印道:“江北水師都督府親衛韓其初,奉都督軍令而來,都督大印在此,命你等打開營門,不得有誤!”
那大印包在紅綢里,韓其初將紅綢一打,大印高舉,迎著營火,玉色溫潤。
轅門打開一縫,一名小將馳來韓其初面前,接過他的腰牌一看,又將大印翻過來對著火把細細一瞧,頓時驚住!他翻身下馬,跪地一拜,隨后起身策馬回營,馬蹄聲在轅門里一歇,轅門便從里面打開了。
弓弩手撤盡,韓其初策馬進營,到了營中一舉大印,問:“奉都督軍命傳令!軍中傳令官何在!”
“韓大人請稍候!”那出營察看的小將抱拳一應,便去找人。
過了會兒,那小將尚未回來,便見一人背月飛踏而來,只見帳頂流穗舞若艷火,那人衣袂舒卷風流,落地行來,腳下無聲亦無腳印,營火一照,若非照得出人影,真要叫人以為是鬼魅。
魏卓之見到韓其初,悠然一笑,風流天成,“見過韓大人,不知都督有何軍令?”
韓其初手執都督大印,端坐馬上道:“都督今夜回營,奇襲四路軍侯大帳,現已在中軍大帳之中!特命除巡營值守外,全軍回帳!擅出者,斬!妄議軍情者,斬!散播謠言者,斬!”
三聲斬令,一聲比一聲高,聽得轅門的兵們個個噤聲,氣都不敢喘。
早前前營火起之時就有人從軍帳那邊傳消息,說火燒軍侯大帳的是都督的親衛長,起先還有人不信,如今聽著竟是真的!
天底下哪有火燒自個兒大營的都督?
都督想干啥?
沒人猜得透,只能從這三聲斬令里猜出都督心情不好。明天,或者說今晚,怕是就要有人倒霉了。
“領命!”魏卓之還笑得出來,那雙丹鳳眼一彎,幸災樂禍。
在軍營里這兩個多月,暗中替某些人辦事,他腿都快跑斷了,剛回來不久,這兩天正閑的無聊,聽說她在京中辦案,就快回營了,他就知道她一回來準有好戲看!
往后這水師大營里可就熱鬧了,他要跟某些無情的人說說,最近不出去了。
魏卓之笑瞇瞇地飛身而去,前往各大營傳令止亂,韓其初則收起大印,下馬步行,往中軍大帳而去。
中軍大帳在東大營,東大營前有三大營拱衛,后依大澤湖之天然屏障,從地勢和兵防上來說都最為安全。但正是這最安全的東大營,最先被人燒了軍侯大帳,動手的不是別人,正是暮青。
暮青還在軍侯帳外,章同趕到時,大火已經燒了三面大營的軍侯大帳,少年背襯著熊熊火光,面寒如霜。
老熊見到章同如見救星,忙跟他打眼底官司,意思是讓他去跟暮青套套近乎。自從這小子亮明了身份,渾身就跟長了刺兒似的,扎手!怪不得大將軍說他是屬毛蟲的!他還想問問她為啥要燒他的大帳呢!
章同卻不開口,只望著暮青,兩人隔著十步遠,卻似隔著不可逾越的千山萬水。
你來了……
他想如此說,卻終究沒有如此說。
他記得剛到盛京扎營那夜,她次日便要披甲上朝,他帶兵巡邏時看見她,并未與她說太多的話。他知道,她一入朝必定飛黃騰達,卻沒想到新軍改編成了水師,而她成了江北水師的都督——一軍主帥,他的上官。
“都督回來了?”章同聲音平靜,她沒回來時,他天天數著日子;她回來時,他驚喜成狂;見到她時,他卻只有平靜。不是想要平靜,而是必須平靜,一聲都督不是與她生分了,而是必須如此稱呼。
水師五萬大軍服她,西北軍的老將們可未必。
在西北時,老將們喜愛她,多少是出于愛屋及烏,元修愛她的才華,老將們便也將她當成自己人。可如今她成了元修的舊部,水師不再隸屬西北軍,老將們的心卻還在西北軍里!她今夜奇襲自己的大營,燒了軍侯大帳,這事兒老將們必定會要求她給個解釋。她剛升任都督,剛回營,眼下正是服眾的緊要關頭,他必須要尊她為都督,站在她身旁!
“這可是都督之物?”章同伸出手來,掌心里攤著把解剖刀,他聲音平靜,指尖卻微抖,熊熊火光照亮那只武者的手,老繭密布,甚是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