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解釋說完,暮青沉默無言。
步惜歡笑著握住暮青的手,問:“如此處置,不合心意?”
暮青低下頭,半晌才道,“也好。”
殺人償命,本不該徇私,但不得不說,她的心還是偏私的——偏向他。
元敏若能控制沈問玉,讓她和親狄部,拖延呼延昊一統草原的腳步,那么就不僅僅對元家有利,對步惜歡也有利。元家想廢帝自立,步惜歡想廢相親政,誰輸誰贏,大興都必臨一段時日的亂局,呼延昊有一統草原的野心,但如果有入關的機會,她想他也不會放過。那段時日需要有人拖住關外,沈問玉還有用處,但前提是能控制得住她。
“元敏如何能將沈問玉攥在手心里?”暮青忽然抬頭問,見步惜歡拿著只玉杯在手中轉著,暖玉明潤,眸光寒涼,奪了玉色。
聽見她的話,他望向她時,眸光暖若春陽,仿佛她剛才看見的寒涼不過是錯覺,“宮里就那些法子,有家眷的,迫之以家眷,無家眷的,迫之以性命。”
暮青頓時懂了,卻問:“你方才在想什么?”
“嗯?”步惜歡仿佛沒聽懂。
“你我之間不可藏事,這是你說的。你若藏著掖著,想必日后我也不需做事時與你多說一句了。”暮青的臉色寒了下來。
步惜歡卻怔了怔,隨即噙起笑來,眸光暖意融融,“我說的話,你都記著?”
暮青轉頭不理人,只豎著耳朵,聽見步惜歡嘆了一聲,捏捏她的手,道:“這不是知道你不愿聽那些法外殺人之事,所以瞞著你么……”
暮青忽然把頭轉回來,“你想殺沈問玉?”
此人對他有用!
“聰慧的女子何止她一人?刺月門中的人皆是死士,其中亦有女子,人一殺,皮子一剝,換了便可。”步惜歡轉著玉杯,眸底深沉莫定,涼薄欺雪。
暮青不贊成,“關外之行甚險,呼延昊狡詐多疑,沈問玉和親狄部,她的心計能不能瞞過呼延昊還是一說,一旦暴露,以呼延昊的性情,她的下場可想而知。你的人若是替了沈問玉,到了關外就得面臨此險,我不贊成你這么做。如此險境,能讓敵人去,何必派自己人?”
這不劃算!
暮青知道,這道理步惜歡必定懂,他做此不劃算的決定不過是因為她不高興朝廷不判沈問玉罷了。
“你要答應我不做這種傻事。”她從來不需要他許諾,但這一次她需要,“不要說那些都是死士,死士雖有隨時赴死的決意,但也是人,而且是追隨你的人。如今沒到勢必要犧牲的時候,我不希望因為我一己的喜怒而讓別人陷入險境,甚至付出性命。”
步惜歡看了暮青一會兒,嘆道:“你總是把人命看得很重。”
“我把你的心血看得也很重。”暮青微微轉頭,有些不自在。他初登基時尚且年幼,步步艱難走至今日,那些隱衛、死士都是他的心血,只因她不開心,他就要損去這些心血,她不忍心,也不能坦然受之。
步惜歡怔了怔,看著少女眉眼間那別扭的神態,嘆意漸去,柔情染了眉宇,笑里盡是繾綣。
她不常說情話,此言必未說盡,心里定然留了不少,不過他就不逼她了,有這一句就知足了。
“打水來。”步惜歡起身到窗邊喚人,隨后來到暮青面前將她的面具輕輕摘了下來,說道,“時辰不早了,娘子當知小別勝新婚,何況我們正新婚?為夫服侍娘子沐浴,隨后我們共赴云雨可好?”
“不好。”暮青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
步惜歡挑了挑眉,只當她是羞怯。
暮青卻道:“你每回都半途而止,又說要等到大婚,既如此,那就別折騰了,免得傷身。”
步惜歡沒想到暮青如此在意此事,不由笑道:“娘子放心,為夫有數。”
“你有什么數?”暮青皺了皺眉頭,“近來城中發生的連環案就是如此,受害者體內體外皆未發現兇手的精陽,轎子里也未找到,我懷疑那兇手要么是天閹,要么就是有不射之癥。此癥有功能性的,亦有器質性的,前者久而不疲,但難有愉悅之感,即便有,亦無法排出體外。后者是在任何情況下都排不出,并有原發疾病相應的癥狀。引起此疾有很多原因,比如神經系統病變、內分泌疾病、創傷史、藥物性因素、毒物因素,甚至是心理因素……”
暮青舉此例子為的只是告訴步惜歡忍著對身子不好,但說著說著,她便看著他道:“你……有愉悅之感,但每回都……莫非是功能性的?如果是,你還年輕,不可諱疾忌醫。”
“朝中的御醫皆不可靠,我大哥雖不醫這些,但他醫術高明,想必有診斷醫治之法。你若羞于啟齒,明日我去問大哥。”
“不過,你若有此疾,那先給我看看!”暮青前一句還在勸誡,后一句就職業病發作推測了起來,再下一句就說到求醫了。步惜歡一句沒插上,她就又把話題轉了回來,思維跳躍之快,令步惜歡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暮青伸手去寬他的玉帶,步惜歡才猛地按住她的手,那神情不知是惱是驚,只問:“看什么?”
“看看過程,我習過醫理,解剖過死體,但從未觀察研究過活體。我若能了解其過程,也許就能還原出兇手的作案過程,對破案有大助。”暮青目光清明,全然一副專業態度,不含齷齪心思。
步惜歡看著她,驚也好,惱也罷,僵在臉上,甚是精彩。
暮青見步惜歡不接話,便去掰他的手。
“暮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