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時才顯露明君之能,不過是死前一搏罷了,說到底終究是徒勞一場。
滿朝文武望著御座,糊涂人面露不解,明白人面色微嘆。恒王笑端酒盞,眼卻不看兒子,只顧盯著殿上翩翩起舞的宮女瞧。步惜塵望了步惜歡一眼,看那御座龍袍,杯中酒液晃著陰沉的眉宇,別有幾分難辨之色。巫瑾不飲酒,只端了茶盞,笑意溫淡,似這滿殿不同樣的神態心思皆與他一屬國質子無關。
暮青掃了眼大殿,冷嘆一聲,真是各有各態。
百官舉杯,同賀圣上,賀罷便要飲盡杯中美酒,這時忽聽一人高聲問:“大興皇帝,皇宮里的酒是不是比驛館里的好喝?”
那人的大興話說得并不好,帶著頗濃的胡腔,百官循聲望去,見說話者乃勒丹使節。勒丹有使節三人,為首的是勒丹第一王臣烏圖,其余兩人一為神官,一為勇士,說話者是勒丹勇士多杰。
多杰在勒丹語里乃金剛之意,此人生得虎背熊腰,鐵臂石拳,體態確如金剛。
步惜歡聞言挑眉,尚未開口,多杰便端起酒盞灌了一口,酒剛入口,他便噗地一口噴了出來,一臉嫌惡之色,甕聲甕氣道:“這也叫酒?馬尿!”
那一口酒噴出老遠,濺濕了殿中獻舞的宮女的彩裙,那宮女目露驚惶,舞步微亂,卻不敢停,只忍著繼續跳。
百官卻都寒了臉,人人舉著酒盞,看那御酒,聞著那香醇之氣,卻無人再喝得下。
唯獨步惜歡搖了搖金樽,含笑淺嘗了一口,漫不經心道:“朕登基四年時十月十五,當時還是勒丹大王子的勒丹王曾率軍襲擾西北邊關,兵敗逃入大漠,殺馬飲血才逃回了部族,聽聞在大漠時勒丹王就曾渴飲過馬尿。朕雖不識此中滋味,也知勒丹部族世代居于烏爾庫勒草原以北,冬日嚴寒,常以烈酒驅寒。奈何我大興建國六百余年,至朕這一朝已是國泰民安,盛京冬日嚴寒,朕居于暖殿,倒未曾試過以烈酒驅寒,倒是時常品酒。春酒清甜,夏酒沁涼,秋酒苦澀,冬酒醇和,宮中御釀皆乃人間極品,朕心靜時才品,心不靜時也是不碰的。”
一席話慢悠悠說罷,殿中只聞絲樂妙音,卻不聞人聲。
有人呆木,有人心驚,有人叫絕!
呆木的是多杰,他大興話說得不好,自然也不怎么聽得懂,只覺腦子里嗡嗡作響,被這一席話繞得頭暈。
心驚的是元黨的朝官,先帝駕崩后,新帝年幼,五胡虎視眈眈,常有襲擾邊關之事,特別是元修從軍西北之前,襲擾之事頻繁得就像夫妻吵架,三天兩頭。元隆四年時胡人哪月哪日何人領兵來犯、邊關如何御敵、戰況如何、結果如何,大概只有史官說得清。陛下那時才十歲,竟然連何年何月何人都記得住?
叫絕的是一些對朝事持觀望中立態度的公侯,陛下這話說得,既打了胡蠻的臉,又長了自己的臉,還不失風度國體。
你諷宮中御酒乃馬尿,那是你們部族的王喝的;你喜歡喝烈酒,那是因為胡蠻之地苦寒,你們要御寒;我朝國泰民安,日子好,有暖閣,已不需以酒驅寒,我們只品酒,而且只有心靜時才品,此非蠻人能懂的雅興。
最絕的是這番話的度把握得頗好,只指名道姓譏諷了勒丹,卻未譏諷其余四部,是而此時四部中有聽得懂這番話的胡人并未有惱怒之色。
那些叫絕的公侯激動得呼哧呼哧喘氣,眉眼含笑神采飛揚,就差撫掌叫好。
暮青卻皺眉看了步惜歡一眼,啰嗦!罵個人還拐彎抹角,那么多話,人家一句沒聽懂!
多杰是沒聽懂,但勒丹第一王臣烏圖聽得懂,他皺眉給多杰翻譯了幾句,多杰頓時大怒,額際擠出青筋。
“大興皇帝敢侮辱我王!”這人體型似金剛,吼起來聲音也高,甕聲甕氣,震得人耳疼,“大興的酒就是難喝,軟趴趴的,就像大興的兒郎,沒骨頭!”
多杰暴跳如雷,當殿怒罵,口不擇言再次讓百官拉長了臉。
“大興西北邊關三十萬兒郎打得你們十年未叩開邊關大門,有沒有骨頭不憑你的嗓門。”暮青冷聲道。
多杰怒目瞪向暮青,這話他聽得懂,但也被噎得一時無話。
百官也隨之望向暮青,心道這人一張毒嘴,倒是有有用之時。
“大興沒骨頭的是那些把你們請進來的人。”暮青卻在此時接著對多杰道,“懼戰之人不堪為男子,不配稱兒郎!”
話音落,滿朝文武里那些舒展開的眉頭頓時皺得死緊,那些拉長的臉從腦門青到下巴。
大興的兒郎都有骨頭,沒骨頭的那些不是兒郎,一句話把主和派都給罵了,曾出關到草原上與胡人議和的范高陽和劉淮等人恨不得拂袖出殿,此生再不要見到暮青才好。
呼延昊大笑,轉頭以勒丹話對多杰道:“多杰,你還是不要再挑釁了,你說不過她的,她的嘴巴是本王見過最毒的,比草原上的彎刀還要殺人!”
勒丹部族與呼延昊有奪權那夜的深仇舊恨,多杰并不領呼延昊的情,倨傲道:“女奴所生的賤子不配跟本勇士說話!”
呼延昊聞言笑容未淡,只冷了不少,添了殘忍殺意。
多杰坐了下來,但拒絕再喝大興的酒,他身上帶著酒囊,自解了那羊皮酒囊下來,示威似的將酒盞里的宮中御酒潑了出去,將酒囊里的酒倒了出來,一連飲了三盞。
步惜歡只笑了笑,不再理他,舉杯示意百官,百官飲了杯中酒,接著有宮人來斟酒,百官也連飲了三杯。
步惜歡在百官飲酒時笑看暮青一眼,國體他來顧,痛快留給她,挺好。
百官飲過酒后,宮宴便正式開始,歌舞清雅,有宮人穿梭在殿中斟酒布菜,漸漸的便無人再提方才的不快。但宮宴也就進行了一刻鐘的工夫,便又聽有人噗的一聲!
有朝官透過獻舞的宮女之間瞧見又是多杰,頓時皺眉。xΧ⑧.ǒΜ
這胡蠻沒完了?
這時卻見幾名五胡使節呼啦起身,又聞幾聲嘈雜的胡話,接著便聽見宮女的驚呼聲。對面朝官尚未弄清發生了何事,絲樂便停了,宮女四散,只見多杰仰倒在殿,桌上吐了一灘穢物,掐著脖子呼哧呼哧大口喘氣,沒喘上幾口,便瞪著眼沒了聲兒。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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