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賀這脾氣說一不二,倒能叫這些兵乖乖聽話,不然他也不會讓吳老隨著新軍,把這小子留在前線。
“有傷就治,別學他們。”元修對暮青道,又瞧了眼章同和韓其初,“齊賀的醫術不錯,叫他先給你們把傷治好,待回了邊關,我給你們慶功!”
“謝將軍!”韓其初和章同不覺挺了挺腰背,面有興奮神色。但章同那興奮的神情下掩著幾分擔憂,不住地瞧向暮青。
這一日夜死守太艱難,當時不知能否活下來,也就沒去想活下來以后當如何。如今援軍到了,身上的傷要治,她怎逃得過?
這時,聽齊賀對暮青道:“轉過身來,我瞧瞧還有沒有其他傷處。”
章同目光微變,剛要開口,便見暮青乖乖轉身,只是轉過來時瞧了他一眼。那一眼,便制止了他開口。
章同性子急,他開口更會叫人起疑,不如依著齊賀。那一刀傷在腰上,女子腰身與男子自有不同,但齊賀只是查看傷在何處,暮青還不怕他瞧出來。當時受傷,她涂藥膏時故意將衣衫往傷口上蓋了蓋,如今藥膏、血和衣衫全都粘在了一處,血糊糊一片,哪里還能瞧得出肌膚顏色?他只不要碰她的腰身,便摸不出什么來。
哪知齊賀竟真的伸手,往她腰身上按來。
章同眉頭一跳,暮青蹙眉,嘴上嘶里一聲,閃身躲開。
這一躲,齊賀指尖擦著她的衣衫而過,皺眉道:“怕疼?殺馬匪時怎不見你怕疼?這血都把衣衫粘上了,動得狠了皮肉都能扯下來,殺匪時你倒能忍得住疼!”
章同皺眉瞧向暮青,她傷得如此重?
暮青眉頭都沒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疼一點兒總比暴露身份要好。
“可有熱水?”齊賀轉頭問旁邊院中的村民。
那五十多名村中漢子正聚在村路旁的幾間院子里,方才情勢逆轉得太快,眾人還懵著,聽有西北軍的兵問話,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有、有!”
說完奔去灶房,生火,燒水。
其余村民這才回過神來,有人喉嚨咕嘟一聲,怯怯望著元修,人人都聽見了西北軍喊他大將軍,人人都在猜他是不是元修,但沒人敢問。
元修,西北軍主帥,元家嫡子,太皇太后的親侄兒,身份之貴乃當朝士族子弟之首。他少年成名,十五歲取戎王首級,十八歲建立西北軍,二十歲任西北軍大將軍。身在邊關,護西北百姓十年,百姓對他愛戴如狂,卻終不敢逾越身份的高墻。
卻見男子鄭重看過他們的臉,抱拳一揖,道:“元修在此,謝諸位護我軍中將士!”
皓月當空,紅袍銀甲的男子卸下那一身光華,夜風拂起他的戰袍,一送千里,似叫人忽見那關外大漠烈烈自由之風,心頭忽生暢快意氣。
村中漢子們連連擺手,不敢當這一謝,許多人垂首,面含愧色。卻不由自主想起那童謠——鐵馬嘶,銀槍舞,大漠橫戈震胡虜。轅門興,金甲蕩,十年戍邊英雄郎。
戰神!今夜得見,此生不負。
村中百姓漸漸興奮起來,不多時便有呼聲起。聽見村中漢子們的呼聲,家家戶戶開門出來,腳下伏尸一地也擋不住心頭的歡欣鼓舞。
這時,忽有一精兵擠過人群,來到元修身邊,附耳低聲報了一句。
元修忽然轉頭,那星河般的眉宇微微蹙起。
暮青心頭正放不下那些馬匪弓手之事,見有人來報便瞧了過去,百姓的歡呼聲掩了那軍報,她的神色卻忽然一沉,道:“我去看看!”
她的聲音也掩在歡呼聲里,卻逃不過元修的耳力,他聞言望來,眸中有異色。
暮青道:“我看得懂唇語。”
一句話,叫男子眸底忽起亮色,暮青撥開人群便走了出去。
待她出了人群,身后歡呼聲漸停下來,有馬蹄聲跟來,元修帶著十來名精騎馳來,魯大、老熊、章同和韓其初都跟在后頭,齊賀惱怒地喊:“你們還治不治傷了?”
沒人理他,剛才有軍報,下俞村發現百名馬匪弓手,但——人都死了,且頭顱都被人斬了去!
元修馳來暮青身邊,低頭道:“我去瞧瞧,你們都別跟著,先治傷!”
暮青抬頭,腳步未停,“不行,那些人死了應該有一陣兒了,露天的現場,耽擱越久,一些蛛絲馬跡就越難尋到。”
月色照著少年的眼,清冷堅定。馬上是大興戰神,她的目光卻半分不讓。
不能讓,留下來就得治傷,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元修微怔,魯大道:“叫這小子去吧,這小子查案忒有一手!”
“那給他匹馬!”元修對后頭道,一名精兵躍下馬來,欲牽給暮青。
暮青看也沒看,只往前走,“不會騎馬。”
新軍一路行軍,她所行之事軍報中一一在列,忽聽她不會騎馬,元修都怔了片刻,“那上馬來吧,帶你過去!”
男子手伸過來,月色照著他的掌心,有些厚繭,略顯粗糙,半分也瞧不出是士族貴胄子弟的手。
暮青瞥了一眼,無動于衷,堅定地往前走,“大將軍饒了我吧,身上有傷,經不起騎馬顛簸。”
元修手微頓,邊關男兒大多不拘小節,對這些事,心到底是粗些。
魯大哈哈一笑,“大將軍,別跟這小子計較,他就這副德行!脾氣沒齊賀那小子臭,但也不那么好相處。”
元修聞言躍馬下來,道:“那好,那就一起走過去吧。”
這話倒叫暮青瞧了他一眼,這人還真是不像士族子弟,沒一點兒架子。有馬不騎,愿陪著手下的兵一起步行的將帥,難怪西北軍如此歸心。韆釺哾
元修下了馬來,后頭的騎兵也都跟著下馬,一行人牽馬而行,去了下俞村。
下俞村里,家家戶戶緊閉著門,燈燭未點,月色照著,寂靜猶如死村。村前道路上,一派森然景象,地上橫七豎八倒著百余無頭尸,身上穿著馬匪的衣服,手上拿著弓,背上背著箭筒。一具具尸身皆趴在地上,腔子朝著眾人來的方向,像一個個匍匐在地的朝圣者,只是沒有了頭。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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