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朝中有議和的旨意會來?”暮青問,沒提大氅的事。
紫貂稀有,氅衣更是珍貴,此等賞賜元修和顧老將軍可安然受之,她這等新晉將領穿出去,未免顯眼了些。
“瞧出來了?”步惜歡笑問,牽著暮青的手將她帶回榻上,笑問,“說來聽聽。”
暮青只在榻邊坐了,道:“三事。一將自己摘了出去,二將矛頭指向朝中元家,三動搖了軍中將士對你的印象。前兩事目的達到了,可謂成功,后一事我認為不會太有效。所謂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軍中對你誤會已久,只憑這一事恐難有太大改觀。況且西北軍乃元修一手建立,生死手足之情絕非一計可離間……”
暮青說到此處,忽然一頓,眸中忽起慧光,“你不是沖著西北軍去的,你的目的是新軍?”
步惜歡聞言深笑,由衷贊嘆,“聰明!”
元修恐怕都看不出來。
“為何?”暮青問。
今日來馬場的將領絕大多數是西北軍的老人,他們與元修同生共死多年,朝中主張議和,這些將領即便對元家心生不滿,也絕不會遷怒元修。但新軍就未必了,他們剛到西北,與元修的情誼尚不深厚。步惜歡不會做無用之事,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新軍。
可新軍五萬,即便對元修生了二心,也動搖不了西北軍的根基,步惜歡如此做,用意何在?
“為你。”步惜歡望著暮青,眸底融著繾綣春意,蘭帳里如見玉仙。
暮青怔住,一時難言。
“上來坐著,慢慢說與你聽。”步惜歡讓暮青上了榻去坐了,暖被拿來蓋了膝,這才道,“你可知朝中為何在江南征兵發往西北?”
朝中對議和勢在必行,元修不日便會還朝,她是軍中新秀,這一路立功無數,必會回朝受封。盛京不比西北,士族門閥頗多,事事爾虞我詐,她西北從軍是為了立功入朝查兇報仇,如今軍功已立入朝在即,有些朝中的事便該跟她說說了。
“不知。”江南兒郎不擅馬戰,按說西北征兵不該來江南,那日她去汴河城尋爹時曾在城門下聽過百姓的議論,說是江北連年征兵,民怨頗深,這回征兵榜文便到了江南。但市井之言終不可信,若如此簡單,步惜歡便不會問她此事了。朝廷在江南征兵必有深意,只是她這些年對天下事從不關心,朝中之意她也猜不出。
既如此便不猜了,她不喜歡浪費時辰。
“朝中意在江南。這些年,元黨遍布江北,卻一直夠不到江南,因江南水軍都督何善其的胞妹是當年先帝爺的德妃,與太皇太后在宮中有過幾番死斗,后死于太皇太后之手。何家與元家因此結下世仇,何善其領著二十萬水軍橫據江南,江北諸軍不擅水戰,多年來元黨一直無法手握江南大權。這回五胡結盟,邊關起了戰事,朝中便借此機會在江南征兵,雖是發往西北,卻意在建一支水軍。”
“新軍剛到西北,不擅馬戰,操練時日尚短,又缺臨陣經驗,難以與胡人一戰。元修帶兵如子,必不愿新兵去關外送死,新軍到了西北后,他定加緊操練,以練兵為主。知子莫若父,元家便是知道元修會如此行事,才在江南征新兵,歸入西北軍麾下,他日還朝再立水師,這支水師便是元家嫡系。”
步惜歡起身走下榻去負手窗邊,隔著窗紙望著外頭模糊不清的雪,“此次班師回朝,邊防不可懈怠,西北軍老軍戍邊年久,朝中定會下旨將老軍留在邊關,命元修領新軍還朝。一旦新軍到了盛京,水師之事便會有人上奏。元家之心想必你心中有數,他們意在大興江山,建立水師勢在必行。”
“你想讓我領水師?”暮青問。
步惜歡回身笑看她,“新軍是你一路保下來的,沒有你他們沒命到邊關,你對他們的恩情重于元修,水師將領舍你其誰?”
暮青倒沒想到朝中對新軍竟有如此深的心思,如今知道了,她心中確實對新軍有些想法。她如今身領中郎將職,在軍中實屬末職,五品武將在天子腳下的盛京不過是芝麻綠豆大的官兒,不值一提。進京受封,她雖不知能授何品級武職,但京中士族門閥勢大,她品級再高也難免勢單力孤,唯有軍權可倚仗,而她如今能倚仗之軍唯有這五萬新軍。
她對新軍早就有意,只是剛剛封將,以為再謀取軍權還需些時日,未曾想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暮青眸底漸起明光,步惜歡瞧見笑意濃了些,道:“新軍一日冠著西北軍之名,主帥便是元修,他們再敬仰你,心中也將元修當做主帥。心有二主之軍不可率,他們需與元修離了心,才可一心跟隨你。”
“你何必如此做?”暮青望著步惜歡,向來清澈的眸中少見地顯出復雜,但她依舊望著他,直言道,“我對新軍早就有意,若知朝中之意,我自會籌謀,何需你來?”
步惜歡深看暮青一眼,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笑了笑轉身望向窗外,淡道:“你的手是驗死驗傷平世間之冤的,不是用來做這些的,這些我來便可。”
他知道她為報父仇不懼爾虞我詐,可他不想。當初在汴河,他曾說世間路難行,想看她如何走,到頭來終是他看不得她為那些事臟了手。除此之外,他尚有私心,不愿她因新軍離心之事對元修心懷愧疚,她籌謀此事倒不如他來做。
暮青坐在榻上,見窗外雪色籠著男子,那人分明在窗前,卻似立在天光里,背影虛虛實實,如見青云高闊。那青云入了她的眼,讓她莫名想起江南家里那一間小院兒屋上的青瓦,逢那雨天,望那瓦上青空,總覺得高遠明凈。她曾覺得爹是那屋上的青瓦,擋風遮雨,從未想過有一日立在青空下,頭頂不見了那遮風擋雨的屋檐,亦可不被風雨摧打。
但她其實從未將這些視作風雨,她愿天下無冤,可她亦是天下人之一,自己的冤仇都未報,何談天下人?m2.Χχδ捌.ōm
“我的手上早已沾了不知多少人命,我不懼,只懼勢單力孤,護不得珍視之人,有一日會再像我爹那般……”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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