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分了東西兩屋,一屋五人,暖炕通鋪。暮青的親兵還不到五人,按說該一屋住著,可韓其初和劉黑子住去西屋,月殺卻獨自挑了東屋。暮青知他夜里與汴河有書信往來,獨自一屋行事方便,便由著他了。
吃過晚飯,暮青便回了屋。早晨軍中有晨練,但她升了軍侯,已不需與新兵們一起操練。軍中高階將領需磨練的是個人本領,她早晨起來可以去校場練功。
但這日早晨,暮青卻未去校場,而是一大早便帶著人去找石大海。
石大海還在原來的那一陌,只是原來同伍的暮青、章同和韓其初都升了軍職,劉黑子自請去了伙頭營,同伍的五人里只剩下他孤零一人,便被安排去了其他伍。
暮青到了城外校場時,萬軍操練,新兵們已領了兵刃。新軍途中,新兵的兵刃都是長戟,今早一瞧,有人已領了長弓、短弓、夾弩、床弩、長矛、長槍、刀盾等兵刃,細分了兵種,有教頭正在校場上傳授兵刃操作之法。
石大海來見暮青時,手中提著刀盾,一臉喜色,“軍侯!黑子!”
“石大哥!”劉黑子也面露喜色。
“你小子!俺說啥來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這不就來了?”石大海揉揉劉黑子的腦袋,哈哈一笑。軍侯去伙頭營尋了個瘸子當親兵,這事兒昨晚就炸了營房,他一聽就知道是劉黑子,正替他高興呢,誰知今早就見著他了。
“嘿嘿!那、那都是軍侯念著咱們同伍的情誼。石大哥,你……你愿不愿意來軍侯身邊當個親兵,大家做個伴兒?”劉黑子瞧了暮青一眼,暮青輕輕頷首。
“啥?”石大海手中鐵盾差點掉到地上砸了腳,兩眼瞪得銅鈴兒大,“俺?去給軍侯當親兵?”
給高階將領當親兵可比在新兵營里當個重步兵好得多,平日雖只是照顧將領的生活起居,但戰時跟在將領身邊,立軍功的機會多得多。
可這等好事咋能落到他頭上?
“俺、俺以前就是個種田的,也不會啥武藝,到時候咋保護軍侯?”石大海有些為難,有這等好事他當然想去,但是別的將領身邊親兵個個是精兵,軍侯身邊有個黑子就夠被人拿來說道的了,再加上他,那不成了軍中笑話了?
其實他跟軍侯也不咋熟,但是他肯收下黑子,不叫他在那伙頭營里吃苦,瞎子也瞧得出來是個重義氣的人。這樣的人,他不想坑!
劉黑子聽了一笑,拍拍自己的腿,“像我一樣就成!我腿瘸了,可還有命!石大哥種田,不還有把子力氣嗎?”
石大海張了張嘴,這也成?他看了眼劉黑子的腿,再看看他那神采奕奕的笑臉,有些稱奇。這小子知道自己腿瘸了的時候,足足消沉了一段日子,那段日子,他陪著他在后方傷兵營里,不管怎么苦勸,這小子總強顏歡笑,一到了石關城就表示不愿意再拖累他,讓他回營報道,自己傷還沒好利索便請命去了伙頭營。這才兩天,這小子咋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剛才拍著自己的腿說瘸了的事,都沒見他不自在。軍侯到底用了啥方法叫這小子脫胎換骨的?
“不是精兵,可成精兵。若非信任之人,又如何才能信任?”暮青這才開了口,劉黑子受傷后,石大海一直陪著他在傷兵營里,一路盡心盡力。她與石大海不熟,但石大海與劉黑子其實也不那么熟,劉黑子受傷時,兩人不過是一個多月的同伍情誼。這世上,至親至愛之人,大難臨頭都有可能各自飛,別說這區區一個月的戰友情誼了。
石大海重情寬厚,此乃可信之人,這才是她想讓他到身邊來的原因。
“我在軍中無親無故,急需信任之人,有可信之人在身邊便是幫我的忙了。”暮青道。
石大海卻愣住不言,他懂了,知道為啥黑子會重新振作了。他除了一身力氣,啥也不會,連他自己都嫌棄自己,她竟然說他能幫到他……他說不出啥大道理,只是她的話,叫他有一種沖動,如果要他給她賣命,他干!
“好!軍侯瞧得起俺,俺也不是那矯情的人!這親兵,俺當了!”石大海道。
“太好了!”劉黑子歡呼一聲。
韓其初笑了笑,面含深思之色。御下之道,施威為下,施恩為上,施之一字,多含施舍,上位者施恩下位者,以盼后者心存感激,他日回報。可他從未見過這等求才之道,施恩不言施,不要人心存卑微,只要人心存自信。
這等……姑且稱之為尊重之心,他從未在上位者身上見過。
這少年,似乎有種力量,叫人不覺中心生情懷,甘愿為她傾盡所有。
韓其初忽然抬頭,望西北黃風漫漫的天空,昨夜他想,他能輔佐她成為天下一方大帥!今日,他忽然心中生出幾分不定,忽覺看不見他的前方。
他的前方,許在他也看不到的遠處。
這天下廟堂,他也看不到的遠處,在何方呢?
這日,暮青帶著石大海回了軍侯的營房,她身邊的四名親兵已定。
月殺為親兵隊長,石大海和劉黑子為親兵,韓其初也暫時當她的親兵。
四名親兵,除了月殺武藝高強,一個農夫,一個瘸子,一個文人,這等親兵隊伍頓時成了軍中笑談。只是,月殺和韓其初寧愿請辭陌長和參軍也要去做暮青的親兵,這事便不那么好笑了。有人笑兩人傻,有人心存深思,但這些都沒有影響到暮青和她的親兵們。
人人都有事忙。
月殺要把石大海和劉黑子訓練成精兵,親兵長大人周身罩了好幾日的寒霜,他覺得這不是在考驗他的能力,而是在考驗他的耐性。
石大海和劉黑子的年紀,學內力都已晚了,月殺只得傳授兩人外功之法。石大海氣力大,選了鐵錘做武器,劉黑子雖然腿腳已瘸,但因在江南漁村長大,水性好,仍有幾分敏捷,月殺便教他練匕首,取近戰刺殺之道。他的腿,將來上戰場,定被敵方輕忽,疏忽大意便容易被他近身,他很適合練刺殺之術。
眼下五胡聯軍撤了一半大軍,另一半已月余未曾來犯,邊關短暫寧靜的日子里,新兵忙著操練,月殺每日都帶石大海和劉黑子去校場苦練,暮青和韓其初同樣有事做。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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