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與是,一字之差,謬之甚遠。
暮青斷案最重細節,元修看她查案久了,自知她重視什么,因此才一字不敢差地翻譯給她聽。
暮青聞言沉吟了一陣兒,問多杰道:“你為何覺得此人像你爹?這具尸體是從盛京城里打撈出來的,你爹是死在大興的嗎?”
多杰的大興話學得不深,暮青放慢了語速問,他卻還是要想一想才能答。
呼延昊沒耐心等,替他答道:“老多杰是死在大興的,人死了十幾年了。當年,勒丹王位之爭,正逢大興內亂,新帝年幼,勒丹大王子請纓親自混入大興刺殺元相,來時帶的人里就有當年的勒丹金剛,也就是多杰他爹。可是來了大興的人一個也沒能回去,大王子立功不成反丟了性命,反便宜了二王子登基成了勒丹王。”
呼延昊此話是以大興話說的,正堂內外沒有幾個胡人聽得懂,元修一聽卻不由一驚!
此事他竟不知!
“你不知此事?”暮青問元修。
元修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看了呼延昊一眼,說道:“他說的沒錯,如今的勒丹王確實是當年的勒丹二王子。但我聽說勒丹大王子是在大漠遇上了黑風沙而死,沒有聽說過混入盛京刺殺我爹之事。”
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他是十年前到的西北,十幾年前新帝尚幼,他的年紀也小,莫非是爹看他年紀小,沒與他說?
呼延昊聽了嘲諷一笑,“當年老勒丹王喜愛二兒子,致使大王子不得不鋌而走險,他以為大興朝政不穩,混入盛京刺殺了元相之后,新帝年幼,朝中必將大亂,而勒丹就有聯合其他部族叩關殺入盛京奪取天下的機會,可沒想到賠上了自己的性命,王位還是便宜了他弟弟。那時,西北邊關還沒有元修這號人物,你們的元相興許是想先穩定朝局,因此才沒有張揚。而那時的勒丹王巴不得大興不張揚此事,他已年邁,眼看著熬不了幾年了,部族里卻還有心向大王子的老臣,考慮到新王登基后部族里許會有內亂,他便說大王子在大漠遇上了黑風沙,連尸體都沒找到。但此事也就是瞞一瞞部族的百姓,當年王帳里的那些老臣可都是知道實情的。”
呼延昊的娘是勒丹女奴,他有勒丹血統,又一心想要奪取勒丹部族,他將當年勒丹部族的事掌握得一清二楚也不奇怪。
暮青聽了面無表情,誰也不知她心里對這案子有何看法。
元修負手立著,面色沉如鐵石,亦看不出心中何感。
過了會兒,暮青對他道:“你將這些話復述給多杰聽。”
元修依言便說了段勒丹語,多杰聽后便點頭道:“沒錯!我阿爹死時,我已有十七歲,王帳里的事瞞得了部族的百姓,卻瞞不住我,我阿爹就是死在大興的!”
元修將這話翻譯給暮青聽,多杰看向桌上那頭顱,道:“這人看起來與我爹有五六分像,但他的臉是泥做的。神使大人,這真的是我爹?我爹死了有十幾年了,他的頭顱應該已成白骨,為何會有一張泥做的臉?”仟仟尛説
此事不僅多杰奇怪,驛館里的胡人都很奇怪。
呼延昊興味地瞧著那死人頭,他聽說前段日子在相府別院的湖里撈出一具勒丹貴族的尸骨,這女人曾用奇術使那死人恢復了生前容貌。此事不知真假,勒丹王臣烏圖曾跟大興索要過那具尸骨,但是大興朝廷沒有回應。
莫非……這死人的容貌也是用那奇術恢復出來的?
“這張臉雖是泥做的,但其下卻是人骨。人的面貌依附于骨骼,見骨如見人,面貌亦可復原,雖不得十成像,卻能有五六成。”暮青道,元修翻譯。
一語出,堂內堂外無聲。
呼延昊盯住暮青,眸光熾熱,如見至寶。
桑卓!
早晚有一日,他要她成為草原上的桑卓女神!
“神使大人能將人的靈魂從死亡大君手里奪回來,還能讓人的面容恢復如生前?”多杰瞪著倆牛鈴兒般的眼,傻愣愣地望著暮青。
“我說了,只是五六分。”暮青皺眉,她不喜歡被人神話,但顯然面對一群信奉神靈的人,她的解釋無用。
“神使恩賜!讓我再見到阿爹生前的面容,神使之恩,多杰愿以性命為報!”多杰跪地便道。
暮青直捏眉心,懶得再糾正,言歸正傳,問道:“你爹死時,年紀有三十五歲上下,身量有五尺七寸?”
“沒錯!”老多杰死時,多杰已有十七歲,自然記得父親的年紀身量,身為部族的金剛,他自幼以父親為榮,可他卻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大興,部族連他的尸體都不敢尋回來,也不敢跟大興開戰,這些年來,他心里一直憋著口氣,恨殺了阿爹的大興人,也恨老勒丹王。此番來大興議和,他本來對找到阿爹的尸體不抱希望,但沒想到他遇到了桑卓神使,神使恩賜,讓他再見阿爹一面!
“敢問神使,我阿爹的遺體在何處?他天生神力,乃是我們勒丹部族最為驕傲的金剛勇士,我要將他的遺體帶回草原!”多杰跪請道。
暮青卻目光微變,傾身問:“你說你爹天生神力?”
多杰沒想到她會問這話,但也不敢不答,忙點了點頭。
“怎樣的天生神力?他可能徒手捏碎人的喉嚨?”暮青又問。
“人的喉嚨?”多杰皺眉,“神使莫要小瞧我阿爹,他雙臂天生神力,我幼時與他在大漠里遇到過狼群,他曾徒手殺了半數狼群,一只手捏碎了頭狼的脖子!”
暮青聞言沉默了,片刻后,她忽然起身抱起那只人頭便往外走。多杰怔住,剛要問遺體的事,便聽暮青道:“待案子辦完了,自然還給你。”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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