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青正想著,忽見巫瑾手腕上有一物在蠕動!
巫瑾的衣袖寬大,暮青本不該看見他的手腕,奈何剛才她因關切而扯住了他的衣袖,使他露了半截手腕。那蠕動之物在皮下,沿著經脈一游便不見了,來去之快,暮青看得心驚。
巫瑾說過,他不懂武藝,但他用蠱,莫非他體內養著蠱蟲?
巫瑾看見暮青的神色,眼簾一垂,手輕輕一拂,便將衣袖拂下遮住了手腕,淺淺笑道:“無妨,藥蠱罷了,食的便是百毒。”
此事巫瑾顯然不愿多說,拂下袖子后,他便說起了暮青拿來的藥粉,“此藥簡單,不過是軟筋散配了些蒙汗藥。”
“即是說,此藥很好配制?”
“也不是。此中有味藥,名為秋水蓮,形似睡蓮,卻全株含毒,尤以其種為甚,服之可見乏力、虛脫、昏迷之癥,但此蓮劇毒,量稍多便可致人窒息而亡,因此此藥絕非得了軟筋散和蒙汗藥便可混之而成的,配制此藥之人必是懂得毒理的。”
“那盛京城里能配制出藥的人可多?”
巫瑾想了會兒,道:“軟筋散在江湖上用的多,盛京城里的藥鋪里多是按方抓藥的郎中,懂得藥理,毒理未必知之甚深。御醫院里倒是有一人擅毒,此人是御醫院御藥局的院判,姓周名鴻祿,他喜歡鉆研毒理,常給外城的一家藥鋪配制走江湖用的毒藥和解藥。那家藥鋪名叫和安堂,與一些走南闖北的鏢局有生意上的往來,聽說周鴻祿給和安堂配制毒藥不要銀錢,只要鏢局帶回來的奇毒亦或稀有藥材,可謂毒癡,癡于制毒,亦癡于解毒。”
暮青聽了并不意外,巫瑾雖然看起來兩耳不聞天下事,但他既然與步惜歡暗中結盟,自然是有歸國之心。表面上他一心鉆研醫術,其實對盛京城里的人事了若指掌,畢竟他來盛京近二十年了。
“那朝中各府的府醫呢?”
“府醫是郎中,入府前多會經過嚴查,擅毒者進不得府中。究其原因,深宅內院的爭斗你也知道。”
暮青卻并不認為如此便可排除府醫制毒的嫌疑,興許入府前隱瞞了擅毒之事呢?
“大哥時常出入朝臣府邸,可知有熟知毒理的府醫?”
巫瑾卻笑了笑,他可不常出入朝臣府邸,只是除夕那夜宮宴上,她的救人之法讓他覺得聞所未聞,為求與她相見去了趟相府別院,隨后去了幾次都督府,從此對她有求必應,她何處需要他,他必到罷了。
這些事她不必知道,他也沒打算讓她知道。
巫瑾笑著搖頭,看起來是真的不知。
如此,暮青只好先查和春堂。她將帕子收了起來,起身道:“月殺在前頭等著,我差他去查和春堂。”
卻聽巫瑾道:“何需如此麻煩?你且在此等著,我差人去請周院判來一趟就是了。如若是他,那再省事不過,如若不是,你也可問問他府醫之事,對那些人,他比我熟。”
暮青詫異,回身問:“大哥跟周院判很熟?”
“不是很熟,但我若請他,他必來。”巫瑾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聽語氣有些不喜,“那毒癡癡于制毒解毒,天下之毒,我這藥廬里最多,他起初常來拜訪,奈何人老眼花,天賦也不高,常糟蹋我的藥草,我便不許他常來,三個月只許來一次。”
“……”這叫不是很熟?
巫瑾表面上待人和善,實則極難深交,能讓他毒舌人老眼花天賦不高,且嫌棄糟蹋藥草的人,必定是熟人了。暮青原以為周鴻祿是個心術不正之人,沒想到并非如此,她難得對一人生了好奇之心,因此便沒拒絕,由瑾王府的人去周府請人了。
下人奉命而去之后,巫瑾道:“原以為你是來看我的,鬧了半天是無事不登門。”
暮青汗顏,“我一回來,城中就有案子,不然是該來看大哥的。”
“既如此,中午留在府里陪大哥用膳如何?”巫瑾的笑意深了幾許。
暮青自然看得出他半分未惱,不過是借故留她吃飯罷了,于是便點了頭,“好。”
不過是吃頓飯,巫瑾卻很開懷,說府里的廚子前些日子學做了江南菜,今日正好做來讓她嘗嘗手藝,于是親自去吩咐了。
暮青在竹廬里等著,閑來無事,便跟廬外侍候的小童要了筆墨紙硯來,到了書桌上執筆畫圖。她有些過意不去,當初答應巫瑾有空就來王府說醫論道,結果她總是忙得閑不下來,如今兩人義結金蘭,她是該盡些心。
她畫的是人體解剖圖,將肌肉、血管、臟器分開來畫,這并非一日之間便能畫得完的,因此她決定今日先畫全身圖,改日來時再畫頭頸、四肢、軀干及各臟器的圖。
她全神貫注,巫瑾回來時竟沒發現,待擱筆時才發現身后站著一人,見男子眸中露出嘆色,她道:“全套的人體解剖圖多且細致,我一日之間畫不完,待日后來了再畫。”
“好。”巫瑾只應了一字,眸光卻皎如明月,溫柔至和。
“什么時辰了?周院判可來了?”暮青這才想起此事來。
“快午時了,人來了一會兒了,我讓他等在花廳。”
暮青這才知道不覺間竟已過了一個時辰,她匆匆去了花廳,遠遠的便望見一位老者正在花廳里負手溜達,老者褐袍白須,年過花甲,身形精瘦略顯佝僂,實不像官威深重的朝臣。m2.Χχδ捌.ōm
老者一抬頭瞧見暮青和巫瑾一前一后走來,健步出了花廳,經過暮青身旁時停也沒停,直沖巫瑾而去,“王爺把老朽喚來,又不許進藥園子,究竟有何事?”
巫瑾拂了拂袖,面色淡然疏離,看向暮青時目光才暖了些,“英睿都督在城中查案,得一藥粉,你瞧瞧可是你所配制?如若不是,城中還有何人能配此藥?”
老者回身,將暮青上下一打量,問:“你就是那個為侯爺剖心取刀的英睿都督?”
暮青施禮道:“正是,見過周院判。”
老者擺擺手,看起來對她不感興趣,巫瑾說他是毒癡,果然此人只對與毒有關之事感興趣。
暮青從懷中拿出帕子來,投其所好,“這里有包藥粉,還望周院判看看。”
卻沒想到老者見暮青有求于他,竟露出幾分狡猾的神色,回身跟巫瑾討價還價,“看看也行,王爺的藥園子借我用一日。”
巫瑾不言,眸光淺涼。
“半日!”
“一個時辰!”
“那一會兒讓老夫進去走走,挑幾樣藥草總行了吧?”
巫瑾拂袖進了花廳,“我看你日后是不想來了。”
“別別別!”老者急得直跺腳,對著巫瑾的背影喊道,“老夫看還不行?”
那頭兒喊罷,老者回頭便搶了暮青手里的帕子,健步進了花廳,打開看了眼便往桌上一放,“沒錯,這是出自老夫之手!”
暮青進得花廳來,聽聞此言面色一沉,“周院判只看了一眼就能如此肯定?”
老者聽了,以為暮青看不起他,拿起帕子來便給她看,“都督一看就知不懂毒理,此藥是致人體軟昏睡吧?其中有味秋水蓮,老夫以其花瓣入藥,得此藥色。瞧這藥色就知出自老夫之手,多一錢則致人死命,少一錢則不能將人立刻放倒。這盛京城里能將殺人之藥草用得如此爐火純青的,只有兩人——王爺和老夫!”
瑾王爺嫌配制此藥太簡單,不屑出手,盛京城里也就只有他能配得出來。
老者洋洋得意,暮青卻目光冷寒,問:“這一個月來,盛京城里連發四案,兇手皆是以此藥作案,周院判既知此藥致人體軟昏睡,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此藥出自你手?”
老者愣了愣,“連發四案?什么案子?”
暮青:“……”
滿盛京城都知道的事,他竟然不知?
暮青見其神色并無作假,不由無語。這周鴻祿莫非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埋頭制毒解毒?
巫瑾眸中隱有笑意,提醒暮青:“他是毒癡。”
一生專于一事,謂之癡。
周鴻祿本是江湖游醫,先帝當年曾微服下江南,途中遇刺中了毒箭,正遇上周鴻祿,他為先帝解了毒,先帝念之救命之恩,又憂心御醫院中沒有解毒圣手,于是便下旨硬將他留在了御醫院中奉職,他雖是御藥局的院判,但其實管著御藥的差事都是御藥局的屬官們在做,他只專于鉆研毒理,平日里也不出診,唯有宮里亦或朝臣府里有人中毒,才會請他去。
周鴻祿一生未娶,無妻無子,性情怪癖,在朝中人緣不佳,許多人擔心他在宮藥中下毒,奈何他對先帝有救命之恩,手中有先帝賞賜的御用腰牌,朝中早就將其趕出御醫院了。
“此藥老夫配制了不少,都是和安堂要的。這家藥鋪與鏢局有生意往來,鏢局走鏢時常遇匪,這藥帶在身上好用得緊。他們只要把秋水蓮拿來,老夫就給他們配藥,報酬是秋水蓮的蓮子要留給老夫自用。”周鴻祿道。
暮青皺了皺眉,鏢局?
那兇手會武藝,輕功不低,會不會是鏢局之人?
思及此事,暮青當即便起身往外走,尋月殺傳信給盛京府,立即查察此事!
但暮青卻沒在王府里找見月殺,她問過門童后才得知,月殺出了府,去了烏竹林里。月殺護衛在她身邊,如無要緊之事絕不會離開,暮青覺出有事,便也出府去了林中。
她在林中尋見月殺時,他正看密信。
“何事?”暮青問。
月殺回身,臉色難看,直接把密信遞給了她。
暮青低頭一看,面色頓寒。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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