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原以為今夜圍捕的消息被人泄露了出去,如今看來是他想多了,但眼下這情況,還不如他想多了!若是昨夜圍捕的消息傳出去了,至少能確定奸細就在這兩千精兵和兩個營的新兵里,現在除了確定了兇手是呼延昊,奸細之事依舊在原地。
魯大一拳砸進草里,黃泥草屑撲散去風里,聽那草下機關座喀嚓一碎,魯大起身,怒望河對岸。
對岸,呼延昊將肩上血箭吐去地上,仰頭灌一口烈酒,和著唇邊血一同吞下,望對岸被一具具拖回的尸身,笑意嗜血。見魯大望來,他沖魯大一笑,森涼嘲弄。
魯大怒火中燒,卻未往河對岸去,凌晨圍捕觸發了一百多機關短箭,不知草原上還埋了多少,埋在哪里,冒冒失失只會死更多人。
這些滿懷一腔熱血赴邊關的兒郎,尚未看見邊關的大門,便折在了這呼查草原上。
魯大回身,望著地上那些被抬回來的新兵尸身,下令全軍撤回山上。
半山腰上,士氣低迷。
凌晨圍捕,呼延昊左肩中箭,逃至格瓦河對岸,孤身一人與新軍囂張對峙。西北新軍死一百二十七人,傷八十九人,七千人被阻呼查草原,一步前進不得。
魯大和軍中將領聚在樹下商討,四萬余大軍尚在山后行軍,約莫兩日后到。但呼查草原上被埋了機關,不知埋在何處,范圍多廣,大軍到后行軍必受阻。
眼下只有兩條路,要么破除機關,要么退回山中另擇去西北之路。
魯大身邊的將領多贊成后者,但顧慮很深。大軍另擇新路,勢必延長回到達邊關的時日,邊關戰事瞬息萬變,大軍晚到一日,延誤了軍機咋辦?且呼延昊還在河對岸未走,機關是他設的,他自然知道埋在何處,大軍若撤回山中,他再繼續潛回來殺人又該咋辦?
“呼延崽子一人就能逼得咱們五萬大軍進退不得,咱們要是孬種地退回去,士氣就傷大了!邊關戰事緊,行軍途中操練,本想著路上就把這支新軍的士氣給磨鋒利了,可還沒到邊關呢,軍心就讓退軍給整散了,到了西北還咋打仗,咋砍胡人?”
“那就不撤,破機關!”
“咋破?把格瓦河這一邊的草原的草皮都翻開瞧瞧?你敢保證不觸動機關,不死人?”
“死人咋了?行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咱們西北軍里個個都是鐵打的漢子,有怕死的嗎?”
“不怕死也不能隨便把命往那呼延崽子的箭口上送!命是拿來殺胡虜的,不是拿來喂胡人崽子的機關陣的!咱跟著大將軍行軍打仗,啥時候遇上機關陣,大將軍讓咱拿命淌過?咱要是這么對新軍,回去有啥顏面見大將軍?”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給個主意!咋辦?”
那將領不說話了,眾人抬頭看向魯大。
魯大沉眉不語,立在樹下望向大軍行軍的方向。他已經派人去給顧老將軍送信了,等著瞧那老頭有啥法子。
眾將領不知魯大在沉思什么,卻見他忽然轉身,去了安置傷兵的平地上。
還好昨夜怕有人受傷,帶了軍醫,又從兩千西北精軍里便挑了幾個熟手幫忙,這才沒手忙腳亂。但藥沒帶夠,后頭取箭的新兵許多都昏死了過去,場面令人不忍多看。
樹下,章同低頭坐著,瞧著失魂落魄。一百二十七人,是在他伏倒之后死的,他按下了身旁那名新兵,卻將身后的那些新兵暴露給了箭矢。草原天邊那一抹微光,流矢撲過頭頂的罡風,身后一聲聲從喉嚨里發出的啞聲,一道道身體倒地的悶聲,成了他腦中散不去的回響。
不遠處草地上,一支血箭丟在地上,劉黑子嘴里咬著白布,額上汗珠滾落如豆。石大海按著他,他身中兩箭,一箭在肩膀,一箭在腳踝。肩膀那箭沒射透,傷得不算重,腳上的卻傷到了骨頭。
軍醫說,肩上的傷沒事,腳上的卻難好,怕是日后好了腳也會跛。
十五歲的少年,爹娘去得早,兄嫂將他趕出家門,指望著西北從軍能混出點名堂來,這一箭要了他的前程。
箭拔下來,他便昏死了過去,尚不知這殘酷的事實。石大海情緒激動,要下山去和呼延昊拼命,韓其初在一旁勸著他,他一文人,勸不住身強力壯的石大海,轉頭喊暮青幫忙。仟仟尛説
暮青卻似未聽見,忽然彎身,地上拾起一支血箭,轉身便走。
少年身影單薄,衣袖束在腕間,走路分明無風,卻似忽有凌厲風起,壓得山風都低伏了去。
她提箭,下山,入草原,遠遠見呼延昊獨坐河對岸,她便也往地上一坐!
呼延昊抬眼,見河對岸茫茫草原隔著一名少年,少年席地而坐,與他遙遙相望,遠遠舉起一支短箭,將那箭往地上一插!
短箭扎進地里的聲音,他聽不見,卻覺心頭有血涌起,點亮了他殘忍嗜血的眸。
戰帖!
西北軍,一名新兵,在向他下戰帖!
呼延昊露出森然的笑,有趣!
山坡上,魯大大步行來,見暮青坐在地上與呼延昊隔岸相望,眉頭擰成了結,“你小子干啥呢!給老子上山!”
“不上!”暮青頭也未回,盯住呼延昊,不動。
“你小子盯著他干啥?能把他盯出個窟窿不?”魯大郁悶,剛才韓其初來找他,說這小子下山去了,把他驚了一身冷汗,山下處處是機關短箭,這小子不想活了?
還好他沒瘋,只坐在戰場邊上,沒貿然去草原深處。
“跟老子回去!”
“不回!”
“這是軍令!”
暮青不吭聲,還是盤膝而坐,背影如石。
“你小子敢違抗老子軍令?”魯大頓怒,這要是別人,他早一頓拳頭招呼,拖回去軍棍伺候了!
但這小子!這小子……他舍不得!
“軍令不如破陣重要,我不回。”暮青開口。
一句話,叫魯大面色忽變,怔了片刻,他刷地也坐了下來,和暮青并排,目光灼灼盯住她,“有辦法?快說!”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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