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陛下的深沉心性,便是身上萬刀割心,臉上也能談笑風生,今夜之事暮姑娘恐怕多不知情。
“好了,一個個牙尖嘴利的,都學了她。”步惜歡眉宇間生了濃濃倦色,緩步行去榻前,入榻盤膝,合眸時淡道,“朕調息些時辰,你們盯著外頭。”
三人不出聲,只躬身領旨,范通走到榻前放了帳簾,給兩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便齊去軟榻上臥下,那去書房回稟的小廝回來,聽見此聲,面紅耳赤地退到別院外的方亭下值守去了。Χqx八.còΜ
次日清晨,暮青剛起身,正在閣樓里用早點,劉黑子便來稟事,說是長春院的掌事司徒春求見。
長春院是何處,劉黑子早些日子就知道了。這些天月殺正教他和石大海一些別的事,京中內外大大小小的酒樓茶肆、棋閣雅舍,青樓倌館不僅要他們記著,還要記著各家的金主常客及京中各府的姻親關系。因此今兒石大海一開門,見是長春院的人求見暮青,倆人頓時便想歪了。
剛剛及冠的少年還不懂男女之事,來閣樓稟事時臉頰飛紅不敢看人。
暮青看了劉黑子一眼,沒解釋。昨晚“賭輸”了五十萬兩銀子,司徒春當然不敢回稟安鶴,想必是來求她的。
她本不想見,但又心中一動,道:“花廳見客。”
暮青到了花廳時,司徒春正賞花,男子一身素色風袍,不見昨夜盛裝風流之態,倒有幾分素凈之姿。
他聽見暮青的腳步聲后,忙回身行禮,笑嘆:“都督真乃巧思之人。”
暮青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雕桌,桌上玉瓶梨枝,枝細態美,枝頭白雪簇簇,如見滿枝梨花開。這時節,梨花未開,盛京各府里擺著的無非是紅梅綠萼,梨枝白雪確是巧思,但暮青哪有這情調?
這是前些日子楊氏擺到花廳里的,她原沒在意,以為是楊氏的巧思,沒想到楊氏那日偷偷對她說:“真沒瞧出來,越隊長成日冷著張臉,卻有這等巧思。”
她這才知道原來是步惜歡的手筆,只有他知道她沒心思理這些,便不知何時對月殺特意囑咐了此事。
她不重生活品質,亦不講情調,這花擺在花廳,她起初并未多看一眼,但自從楊氏與她說了那番話,不知為何反倒瞧著這花順眼了些。
暮青不想與司徒春說這些,只看了眼桌上的冷茶,那茶是司徒春進府后,府里奉上來的,但茶已冷,茶盞里卻是滿的,顯然司徒春未動過。
“我府上的茶里沒放迷魂藥。”暮青不喜拐彎抹角,開口便直指昨夜的事。
司徒春與暮青都是賤籍出身,雖身份大不相同,但長春院背后的東家是安鶴,他自不怕這毒害朝廷命官之罪。可昨夜他輸了五十萬兩銀子,這些銀子是長春院日常的流水,輸了沒法跟安公公交代。
事關性命,司徒春垂首而跪,道:“小人昨夜并無加害之意,只因都督名滿盛京,不像是來長春院尋歡作樂之輩。小人猜不透都督此行的意圖,又身擔長春院掌事之職,怕惹出事來不好跟安總管交代,這才備了那迷魂茶,原是想讓都督睡一夜,做個美夢,早晨便將都督送出長春院,如此而已。”
桌上梨枝白雪,地上男子伏跪,那素色風袍裹在身上,人如埋入雪里,說不出的楚楚之姿。司徒春年華老去,風華卻依舊動人,當年這般勝似女兒嬌的風姿不知迷了多少京中子弟,如今上首那人卻遲遲不見出聲。
司徒春偷偷抬頭,見座上少年眸中似有寒雪,清冽刺人。
“如此而已?我夜宿長春樓,你難道沒有抓著這把柄,好將我捏在股掌之間的想法?”
司徒春目光微變,這的確是長春院一貫的手段。來長春院的朝臣和京中子弟,有逢迎討好安公公的,也有專為尋歡作樂的,但只要進了長春院的門,頭一夜都有一杯迷魂湯。長春院會尋畫師將那顛鸞倒鳳之態畫成春宮本兒,存入密格,以此為把柄要挾那些朝臣和京中子弟乖乖聽話。文人狎妓成風,但多愛重名聲,誰也不愿自己的春宮圖散布街頭,連身后名都污了,因此這些文人不僅時常來長春樓花上大把的銀子,還帶友人門生前來相聚取樂,時日久了,長春樓里存著的春宮本兒便越來越多,當今朝中有一半王公重臣的把柄都在長春樓里。
此事隱秘,這少年如何知曉的?
“小人不敢。”司徒春今日是為了求那五十萬兩銀子而來,自不敢承認此事。
“我不喜不誠之人,你既有能耐說謊,那就把這能耐用在向你們東家解釋那五十萬兩銀子的去向上吧。”暮青起身便走,走得干脆,“送客!”
司徒春沒想到暮青說走就走,他驚怔起身,欲求她回來,劉黑子在門口將他一擋。司徒春眸光一虛,一把匕首指在他眉心寸許外,刀尖鋒利雪寒。他對這少年有印象,他的腳有些跛,黢黑精瘦,聽聞他是長春院的公子,方才端茶來時脖子耳根紅如火燒,甚是靦腆。哪知這剛才連頭都不敢抬的少年,此時竟不聲不響地出刀擋人,眼神寒煞。
“我們都督說了,送客!”少年的臉上不見半分靦腆,似他再敢追出一步,他便會毫不猶豫地要了他的性命。
司徒春不敢再動,但瞧見暮青的身影就快要看不見,只能喊道:“都督想知道何事,小人知無不言便是了,還請都督留步!”
“我不想知道什么,我只想見見你們東家。”暮青停步回身,望向花廳里的司徒春,“不管你如何稟他,我要今夜子時在長春院昨晚那間屋里見到他,否則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事我會替你稟明你們東家。”
她今日本不想見司徒春,但想到長春院損失了這么多銀子,司徒春許不敢讓安鶴知道,可能會先想別的法子填補漏洞,因此她才見了司徒春,原本只是想要威脅他替她辦事,沒想到長春院似有別的秘密。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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