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這時,聽見元鈺的聲音,小廝們將目光轉回來時,見她竟已鉆進了馬車。
斷崖山東面是山溝和林子,西面是田莊和果樹林,山高林密,田莊也多,雨夜尋人并非易事,暮青卻自上山起便命人先搜東面。
她的想法很簡單,首先,鄭青然不太可能被帶離斷崖山,斷崖山附近有水師大營和驍騎營兩大軍營,北有盛京城,西可通往許縣,但以鄭青然失蹤的時辰來說,兇徒無論帶她去哪兒都不到開城門的時辰,而鄭青然是盛京府尹之女,人一失蹤,明早她的畫像就會出現在盛京周圍的縣城里,兇徒想帶著她行路,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
即是說,人有很大的可能還在斷崖山里。
鄭青然要么死了,要么活著,人若死了,東面的山溝和林子是極好的藏尸地,人若活著,西面的田莊便是藏人之處。反正都要搜,暮青便命人從東面搜起。仟仟尛説
水師出動了一個營的兵力搜山,兩千多人舉著火把在林子里展開地毯式搜尋,人人都以為要忙活一夜,沒想到剛搜山,便有人停了下來。
一個少年舉著火把站在山溝里,招來身旁的人問:“你瞧瞧,是不是我眼花了?我咋瞧著這泥水發紅?”
旁邊聚過來好幾人,將火把湊在一起往山溝里照了照,不敢確認。
“瞧著好像是有些紅……”
“該不是火把照得吧?”
漸漸的,山溝里的人越聚越多,暮青聞訊而來,一看之下面色一沉,抬頭往山上看去,沉聲命令道:“沿著山溝往上搜!”
山溝里流動的水是黃泥水,但旁邊的水洼里積著的水卻泛著紅色!盛京地界的土是黃土,山溝里的水應是黃泥顏色才是,泛紅不正常,且雨水澆進山溝里,撲出的青草和泥土香里帶著淡淡的腥氣。
暮青驗過太多的尸體,血的氣味她絕對不會聞錯,血如果要把泥水染紅,流量必不會少,以這樣的失血量來說,人不可能還活著。
一切如暮青所料,但是她沒想到最終找到尸體的地方她很熟悉。
只見山溝里翻倒著一輛殘破的馬車,馬車只有三只轱轆,車廂靠在山坡上,叢叢火把光亮將馬車周圍照得亮如白晝,只見風雨撲打著車簾子,血正順著車廂底部的木板滲出來,那木板像被血水泡了一夜,血紅一片,污了車簾。
“這不是……姚府的馬車?”章同在暮青身旁舉著火把,眉頭緊皺,詫異連連。
暮青取了他手里的火把就下進了山溝里,車簾一打,往里一照,山路上陣陣吸氣聲。
只見馬車里歪坐著名少女,神態安詳,看那模樣就像是睡著了,但少女臉色慘白如紙,雙臂呈不正常的垂軟狀態,觀之如脫臼。少女的手腕被割放血,手筋腳筋皆被挑斷,右胳膊的袖子被稍稍挽起,袖下一截雪白的藕臂,手臂上被剜掉了一塊肉,那塊肉的位置在手腕上三寸處。
暮青是女子,對女子手腕上三寸處該有的東西最清楚不過——守宮砂。
鄭青然死了,雙臂脫臼、手腕被割、手腳筋被挑,守宮砂被剜走,不知去向。她的血和雨水浸透了馬車的木板,車里血腥味逼人,場面血腥、詭異,觀之如被收藏在殘破盒子里的美麗布偶人。
雨聲越大,山坡上越顯得死寂。
一聲驚呼打破山坡上的死寂時,暮青從馬車里退了出來,抬頭一看,見是元鈺。
相府的馬車停在山坡上,元鈺沒下馬車,只挑開車簾望向山溝里,暮青見她捂著口鼻,眼神驚恐,便放了車簾子,將車內血腥詭異的場面遮了。
元鈺尚未及笄,讓一個還不滿十五歲的少女看這些,暮青覺得殘忍了些,她與元鈺不熟,本不欲多關懷,但元鈺是元修的妹妹,元修很疼愛她,如今他去了邊關,她見到元鈺,自要盡些心。
“人死了,我要驗尸,小姐且回莊子里等吧。”暮青道。
元鈺卻直搖頭,指著山溝里殘破的馬車,似有話說。
“怎么?”暮青看出元鈺的驚恐似乎不同尋常。
“又、又是那兇徒!”元鈺道。
“又?”暮青面色一沉。
只見元鈺點頭道:“都督不知,盛京城里這半個多月,已死了兩人了,都是這樣死的!”
暮青回水師大營的第三日夜里,也就是朝廷發下春娘案榜文的那日,仿佛要打朝廷的臉,也仿佛不想讓盛京城里百姓睡個安穩覺,就在當天夜里,一名女子被殺,轎子停在城中偏僻的深巷里,清晨被人發現時,血從轎中淌出,女子的血被放干,四肢被卸,手筋腳筋被挑,守宮砂被剜。女子倚在轎中,神態安詳,手腳垂軟,形同玩偶。
五日后,又發一案,同樣的手法。
暮青離開盛京城半個來月,今夜是第三起相同手法的案子。
“那兇徒從盛京城里來到斷崖山了?”元鈺喃喃自語,忽露驚色,道聲不好,便對暮青道,“都督且驗尸,我回莊子里瞧瞧寧姐姐!”
相府的莊子里今夜有不少王侯公卿府上的小姐在,元鈺下山到水師大營求援,眼下得知那犯下連環兇案的兇徒在斷崖山里,她怎能不擔心寧昭等人?
暮青本還有事要問,奈何元鈺匆匆走了,她只好先驗尸。她把章同喚了下來,把火把遞給他,章同打著車簾照著車廂,暮青蹲在外面先仔仔細細察看了車廂里的每個角落,在沒有發現有價值的證物后才開始驗尸。
她捏了捏尸體的臉頰、脖頸、下頜和四肢,道:“咬肌、顏面肌、頸肌已僵,上肢未完全僵硬,尸僵還沒有下降到腿部。山間寒冷,今夜又下著雨,氣溫格外低些,尸僵會比常溫下出現得晚。瞧這情形,人應該死了約莫三個多時辰。”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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