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是重傷,御醫又不敢拔刀,那最有可能的便是傷在心口處了。
暮青翻開元修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瞳孔,又探了探他頸旁的脈動,回身問御醫道:“他傷了多久了?”
為首一名老御醫,瞧官服應是正五品的太醫院提點,此職乃太醫院的最高職。那老御醫算了算時辰,道:“有半個時辰了。”Χqx八.còΜ
“這匕首有多長?”
“這……不知。”
“糊涂!怎不問?”暮青斥道。
一干御醫臉色難看,身為醫者,被一介仵作斥責,難免有人心生怒意,今晚整個御醫院的圣手都在,太皇太后、元相國、華郡主,一個一個地給御醫施壓,說若救不回元修,要他們提頭來見。御醫們壓力正大著,原以為暮青來了只是看看元修,沒想到她倒問起傷情來了。
難不成,她還想施救?
大興醫術最精湛的圣手們都在御醫院,連他們都沒辦法的事,區區驗看死人的仵作能有辦法?
但御醫們敢怒不敢言,此話也就是在心里罵一罵,這活閻王嘴毒著,敢剖人腹敢取人心,如今朝中上下是怕了她,恨不得躲著她走。
老御醫卻知暮青問及此事是為了估摸傷情,但侯爺是在永壽宮里傷到的,這刀不知是侯爺帶著的,還是太皇太后宮里的,侯爺險些死在永壽宮,哪個御醫不要命了敢問這事兒?
“刀傷在心脈旁,十分兇險,雖有止血圣藥在,但拔刀時難保不傷心脈,瑾王未到,下官們只好讓侯爺先服了固氣續命的湯藥,這刀眼下是不敢拔的。”老御醫耐著性子道,他身為御醫院提點,若元修救不回來,太皇太后頭一個拿他開刀問罪,因此別人避著這活閻王,他卻不能避。
多一個人,多一分力,且聽她有何見解。
暮青望一眼那刀,只覺得兇險,沉聲道:“幸好你們沒拔,心內出血,若來不及清理,形成血塊壓迫心臟,隨時可能引起驟停!”
老御醫聽了眼神微亮,她說的血塊應是瘀塊,雖詞兒不同,倒也能懂,于是問:“那依都督之意……”
“不知刀有多長,我沒辦法估計傷情。這刀是斜著扎進去的,不知有沒有刺穿左上肺葉,割傷左心室,如果傷了心室,不知有沒有穿破心包,心包腔內有無積血,有無傷到動靜脈。”暮青搖頭,面色凝重。
心臟刀刺傷是心胸外科最兇險的外傷,搶救成功率極低,傷者隨時有生命危險!
元修今夜遇到了何事,怎會對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這刀若傷了心肺,沒有醫療器械,縫不能縫,血不能輸,巫瑾來了又有什么辦法?
“你們都在等巫瑾,他若來了,定有辦法?”暮青回身問。
一干御醫卻因她方才的話愣著,那些心室心包之言可從未聽說過。
老御醫眼底生著異色,嘴上忙回道:“王爺乃毒醫圣手,又擅藥蠱,圖鄂一族本就有些不為人知的秘術,王爺又是圖鄂圣女的血脈,下官們覺得若是他來了,定有回天之術!”
“好!那就等他來了再說!”暮青聽后下了判斷,轉身看向外屋,問道,“郡主可知這匕首有多長?”
華郡主見暮青到了里屋,自是放心不下,又恐自己進屋添亂,便由元鈺扶著立在里屋門口,聽見暮青與御醫院老提點的話,目光已是漸深,聽見暮青問她,便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不知,這匕首是太皇太后宮里的。”
御醫不敢說的話,她敢說。
“那就派人即刻去太皇太后宮里,問一問匕首有多長!”暮青更敢說,說罷便往桌前一坐,道,“另外,拿筆墨紙硯給我!”
巫瑾不知何時來,不能這么干等著。
“去問!”能救愛子性命之事,華郡主自不耽擱,她遣了婆子出府進宮,又命人給暮青安排筆墨。
筆墨很快便送了來,那被差遣入宮的婆子卻剛出侯府便見長街遠處,有燈光透雪而來,她還沒看清來者何人,便聽有宮人高聲傳報。
“太皇太后到——”
“圣駕到——”
那婆子頓驚,忙跪在門口迎駕,待鑾駕到了,領著宮人便進了府往西暖閣而去。
西暖閣里,房門大開,華郡主領著元鈺和婆子丫鬟,御醫院提點領著一干御醫皆到院中跪侯,元敏下了轎輦便怒斥道:“御醫不在屋里施診,出來作甚!”
斥罷,元敏便急匆匆進了屋。
她在前,步惜歡在后,一進暖閣,元敏便愣了愣。
只見里屋桌前坐著一人,正低頭疾書,聽見太皇太后和圣駕到了,非但沒出屋跪迎,連頭也不抬。
那少年雪衣銀冠,袖束腕甲,武將裝束,燭光照著眉宇,雖其貌不揚,卻別有一番霜寒之姿。
明知鳳駕與圣駕到了,卻不起身,不跪迎,世間竟有這等狂徒!
元敏未見過暮青,但一眼便猜出了她是誰。安鶴扶著她,陰柔地瞧了暮青一眼,剛要開口,元敏便抬手阻止了他。
暮青知道元敏來了,卻不想跪她,她是不是她的殺父仇人她還沒查清,但今晚救元修要緊,她盡量讓自己專注于眼前所做的事,不去想元敏。
御醫們苦哈哈地進來,守在榻前,把脈的把脈,開方的開方,假意忙碌。
御醫院老提點好奇暮青在做何事,走過來一瞧,頓時兩眼發直,面露異色!
步惜歡倚在門邊,瞧見老御醫的神色,緩步到桌邊坐了,拿起暮青放在一旁晾干的紙箋,目光一落,挑了挑眉。紙上畫著一物,他認得,今兒早晨剛瞧見過——人心!
那人心畫得頗為真實,瞧著就跟今早從那尸體里取出來的一樣,上頭寫著幾個清雅卓絕的題字——心臟解剖圖!
步惜歡眼神一亮,眸底笑意深沉——嗯,她還會畫畫!只是這技法與宮中畫師和歷代名家的大不相同。
男子背對著外屋坐著,懶倚在椅子里,看著暮青,看著她的畫,不知是對人感興趣,還是對人心圖感興趣。
元敏立在門口,目光落在步惜歡身上,晦暗難明。兄長曾擔心那少年是皇帝的黨羽,今早在刑曹堂審時皇帝曾當面打趣少年驗尸不精,看起來不像是他的黨羽,但皇帝此刻之舉似對少年頗為感興趣,看著又像是他的人了。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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