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犒勞葉纓,歡迎她回家,葉翎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豐盛的飯菜,南宮珩負責給她打下手。
修竹軒的小廳里,飯菜上桌。
葉旌落座,面帶喜色。
葉纓抱著葉塵進門,百里夙跟在身后,臉上戴著面具。
葉翎和南宮珩各自端著一盤熱騰騰的菜進來,擺好,就開飯了。
“一家團聚,來,先喝一杯。”南宮珩舉杯。
葉纓淺笑:“這些日子,家里辛苦你們。”
“我姐最辛苦。”葉翎唇角微勾。
“兩位姐姐都辛苦,下次打仗讓我去!”葉旌神色認真。
“我最辛苦!想娘想得好辛苦呀!”葉塵笑嘻嘻地說。
其樂融融時,大家都舉杯,見百里夙還戴著面具,南宮珩長臂一伸,要給他摘掉:“又沒外人,百里人渣你裝什么神秘呢?”
百里夙伸手去攔,卻沒攔住,南宮珩把面具摘掉,愣了一下。
就見百里夙右側臉上,有一個明晃晃的巴掌印,很秀氣,很清晰……
葉纓神色如常,放下杯子,夾了面前的一塊糖醋排骨喂葉塵吃。
南宮珩笑得曖昧:“百里人渣,老實交代,你干什么壞事了?”
葉翎輕哼了一聲:“不管干了什么,活該!”
“大姐,他是不是欺負你了?”葉旌皺眉。
百里夙神色尷尬:“沒有的事,你們別多想。是我自己撞的。”
南宮珩和葉翎葉旌都是一臉:編!你接著編!信你個鬼!
葉塵吃著糖醋排骨,笑嘻嘻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是娘打的啦!”
葉翎笑意加深:“寶寶,你看到了?你娘為什么打他?”
“因為他是我爹呀!”葉塵小臉認真。
南宮珩對著百里夙豎起大拇指:兄弟,不錯啊,都叫爹了,轉正有望!
葉翎再問:“他是你爹,為什么要挨打呢?”
葉塵笑容燦爛:“娘說神仙叔叔是爹,爹就抱我們!我問娘,爹是什么,娘說,爹是用來打的!”
南宮珩腦袋一歪,笑倒在葉翎肩頭。
葉翎笑容滿面:“姐,你說得對!”
葉旌忍俊不禁,小聲嘀咕:“活該!”
葉塵小臉懵懵:“娘,小姨和美人叔叔為什么笑?”
葉纓唇角翹起一個清淺的弧度,又很快消失不見:“他們倆傻了,不用管。”
百里夙本來覺得特別尷尬,但是看葉纓淡定的樣子,他又覺得,有什么好尷尬的?他預計葉纓會砍他,結果只是挨了一巴掌而已。而且葉纓還允許他同桌吃飯,讓孩子管他叫爹,他應該高興才是。
甚至,百里夙在想,若是挨一巴掌就能抱葉纓一下的話,他甘愿被葉纓打死……不過當然了,這話不敢說,不然真會被打死!
“小葉子,給你一個雞腿。”南宮珩夾了一只雞腿放進葉翎的碗里,葉翎對他笑了笑。
百里夙有樣學樣,夾起剩下的一只雞腿就往葉纓碗里遞。
然后,百里夙得到了葉塵的靈魂拷問:“爹,我也想吃雞腿,沒了怎么辦?”
百里夙夾著雞腿的手,頓了一下,還是堅定地放到了葉纓碗里,對葉塵說:“下次爹再給你夾。”
葉塵扁嘴:“爹都不疼我!”
百里夙脫口而出:“都怪雞腿太少了。”
葉翎輕哼:“鬼兄,某人吃著我做的飯,竟然嫌棄我做的雞只有兩只腿。”
南宮珩伸手搶走百里夙手中的筷子:“百里人渣你竟敢惹我家小葉子生氣!沒你的飯了,你出去!”
百里夙欲哭無淚……
“好好吃飯,吵什么?”葉纓蹙眉。
百里夙如蒙大赦,從南宮珩手中搶回筷子,低頭吃飯,再也不敢模仿南宮珩給葉纓夾菜了。明擺著,全家人懟他一個……
南宮珩和葉翎甜甜蜜蜜,邊吃邊聊。
百里夙頂著個明晃晃的巴掌印,話都不敢跟葉纓說。
對比十分慘烈。
葉旌覺得,這倆男人都在他家登堂入室了,姐大不中留啊!他得做好心理準備!
吃過飯,葉纓放下筷子,神色淡淡地說:“你們倆,該走了。”
葉塵愣了一下:“誰倆該走了?”
“我。”南宮珩舉手。
百里夙跟著說:“還有我。”
“為什么要爹和美人叔叔走?”葉塵不開心。
“因為他們的家不在這里。”葉纓對葉塵說。
“可是我不想讓他們走……”葉塵搖頭。
南宮珩伸手揉了一下葉塵的小腦袋,笑著說:“叔叔今日不走。”
“真的?”葉塵又高興起來,看向百里夙。
百里夙連忙說:“爹今日也不走。”
“太好啦!”葉塵拍了一下小手。
葉纓蹙眉,沒再說什么。
吃過飯,南宮珩和百里夙一起帶著葉塵去花園玩兒。
葉塵在前面跑,小鹿點點蹦蹦跳跳地追。
南宮珩伸手摟住百里夙的肩膀,唇角微勾:“百里人渣你不錯嘛,都抱上了。”
百里夙反問:“你呢?”
南宮珩很隨意地說:“也就是牽手抱抱親親,一起睡覺而已。”
百里夙腳步一滯:“你們已經……”
“當然沒有,我們一起睡覺都帶著你兒子呢!”南宮珩說。
饒是如此,百里夙心里還是又冒起了酸泡泡。
去年冬天,他們倆還是一起被趕出來的難兄難弟。
一年過去,南宮珩跟葉翎甜甜蜜蜜,都親上了!可他,抱一下,還要挨打!他都沒有跟葉纓一起帶著兒子睡過,明明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南宮珩嘿嘿一笑:“百里人渣,別氣餒,兄弟我是支持你的。”
百里夙反問:“那你先幫我成親,我再幫你如何?”
南宮珩搖頭:“這不行!都說好的!而且你這最大的問題還沒解決呢!孩子認你有什么用?你該去照照鏡子,你臉上那個巴掌印,就是葉纓在跟你說,想娶她,慢慢等著吧!”
百里夙嘆氣,就聽南宮珩接著說:“不過你該知足了,畢竟你有兒子,葉纓沒有砍你,沒讓你滾。不過說實話,你們倆現在都不算熟悉,她是不會為了孩子嫁給你的,你要好好追求她,想方設法對她好!”
百里夙正色:“你說得對。”
“但有件事,可是你自己挖的坑。你在西夏朝堂上,當眾說要給你父皇守孝三年。金口玉言,說出口的話總不能吞回去,那就是打你自己的臉。這三年,你就安心打光棍兒吧!”南宮珩難掩幸災樂禍。
百里夙皺了皺眉:“只要葉纓答應嫁給我,打臉又如何?今天才打過。”
南宮珩哈哈大笑:“百里人渣,這就對了!不是我說你,你之前整天一臉苦相,自己都不敢邁出一步,還想讓葉纓主動嗎?記住,兄弟給你的第一個忠告,臉皮必須要厚!該出手時就出手!挨打也值了!”
百里夙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臉,對南宮珩的話,深以為然:“對。”
“對什么呀?”葉塵回頭,好奇地問。
南宮珩放開百里夙,走過去,把葉塵舉起來,放在肩頭,笑著說:“我說寶寶最可愛,他說對。”
修竹軒,葉纓在沐浴,葉翎主動要給她擦背。
“小妹,你跟南宮珩趁我不在,沒有做不該做的事情吧?”葉纓問。
“做了。”葉翎說。
“你……”葉纓蹙眉,“是我看錯他了!”
葉翎撲哧一聲笑了:“姐,你緊張什么?騙你的,沒有。”
葉纓撩起一捧水打在了葉翎身上:“正經點兒!”
“原來覺得大姐你把自己當娘,這次你去打仗,又覺得你把自己當爹了。”葉翎輕笑,“不要想那么多,若是你打算嫁給百里夙,我可以暫時不成親,先把你嫁出去,畢竟長幼有序。”
葉纓蹙眉:“胡說什么?我跟他不熟。”
“都抱一起了,還不熟?他臉上那個巴掌印就是證據。”葉翎調侃葉纓。
“說你的事,別打岔。”葉纓說,“正好先前你重傷昏迷,是個退下來的好機會。不要管別的,既然你跟南宮珩已認定彼此,趁早把親事定下來,省得夜長夢多。如今的局勢,時機也剛剛好。”
“他明日回東晉,接下來,就看他吧,我不著急。”葉翎說。
先前葉翎為了調查葉晟的事,把忠勇候府葉家給毀了,這件事并未寫信告訴葉纓,因為三言兩語說不清楚。
這會兒葉翎跟葉纓講起葉家的事。
葉纓得知岳氏和她的兩個兒子曾經那樣對待葉晟,氣得臉都紅了:“可惡!死得太容易,便宜他們了!”
“那些雜碎,折磨起來,也沒什么意思。爹又回不來。”葉翎搖頭。
當葉纓知道葉妤跟孔瑀的事,冷哼了一聲說:“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祖孫三個,一樣的愚蠢下賤又惡毒!”
“不過可惜,他們一家是解決了,那個岳家的宅子被我收了,全都趕回老家去了。但爹還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一點線索都沒有。”葉翎微嘆。
“我們做好自己的事,若爹活著,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葉纓說。
說好的南宮珩和百里夙明日離開。
是日夜里,百里夙住哪兒,是個問題。
連啞奴在靖王府都有專門的住處。南宮珩有無花閣,他住修竹軒,跟葉翎睡一起,葉纓都不管了。可惜,百里夙什么都沒有。
葉纓沒安排,百里夙也不提。因為這樣,他才有理由進葉纓的房間。
葉纓給葉塵洗過澡,穿好里衣,放在床上。出去倒水的功夫,回來就見百里夙坐在床邊,正跟葉塵玩兒。
葉纓蹙眉,百里夙立刻起身。
“娘,爹可以跟我們一起睡嗎?”葉塵問葉纓。
“不可以。”葉纓搖頭。
“我跟小姨和美人叔叔都是三個人一起睡,我最小,睡中間,娘說的!”葉塵不解,為什么爹就不可以?
百里夙眸光期待,葉纓看都沒看他,脫鞋上床,放下床幔。
里面傳出葉纓的聲音:“塵兒,睡吧,他走了。”
“爹,你走啦?”葉塵隔著床幔問。
百里夙沒走,但葉纓說他走了,他就只能假裝不在,默默地飄到桌邊,坐下,正對著床,雙手交疊,腦袋趴著,目不轉睛……
“爹真走了呀?看來他不想跟我一起睡,算了吧!娘,我們睡覺!”
再次聽到葉塵的聲音,百里夙微不可聞地嘆了一聲:兒子,爹冤枉啊……
今夜沒有孩子在,明日南宮珩就要走,葉翎枕著他的胳膊,兩人躺在床上,都沒有困意。
“小葉子。”南宮珩語氣幽幽。
“嗯?”葉翎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可能,會把持不住……”床帳外,燭光昏黃,南宮珩都不敢看葉翎,怕忍不住撲過去,把她壓倒……現在才知道,孩子在有多重要!
葉翎坐起來:“那別睡了,出去打架?或者,你現在走也行。”
“我不走。”南宮珩抱著葉翎,親了一回,然后拉她下床,穿好外衣,往外走,“打架去!”
夜色深重,兩人在靖王府后花園的空地上,身形不斷交疊又分開,只能聽到風聲呼嘯。葉翎最近練功十分勤奮,有老嫗給的內力加持,進步神速。
鎮北公府。
夜深了,宋清羽還沒睡。
里衣單薄,墨發如瀑,更襯得那張臉仿佛透著溫潤輕柔的玉光。
他神情專注,執筆作畫,一個淺笑嫣然的少女,躍然紙上。
原本對于葉翎這個小師妹,云堯只當個小妹妹。但他死后重生,因為種種原因,他們的關系變得復雜了很多,卻不可與人言。
那日在靖王府,不是初見,也算初見。
葉翎一身布衣,回眸淺笑,周遭一切都失了顏色。
彼時宋清羽因為重生,心情尚未完全平復,不敢多看,不敢多言。
但后來,那抹驚鴻一瞥的倩影,在他腦海中的印象,卻來越清晰,越來越深刻。
曾經的小師妹,出落得美麗大方,從容優雅。她做了許多原本該他來做的事,譬如照顧薛氏和云修,那都是他的責任,卻讓葉翎付出諸多心力。
如此,宋清羽心中一直都有一份不可言說的愧疚和憐惜。
先前在外打仗,宋清羽每次仰望夜空,看著繁星璀璨,在心中對葉翎說了許多話。
他甚至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是云堯靈魂重生這件事,原本只打算告訴南宮珩一人,現在,他想跟葉翎講。
看著畫像中的女子,宋清羽勾唇淺笑,喃喃自語:“小師妹,你會不會被嚇到……”
次日一早,宋清羽穿上溫敏親手給他做的新錦袍,氣色很好,清雅貴氣。
慶功宴在晚上,白天沒什么要做的事。
吃過早飯,宋清羽對溫敏說,他要去一趟靖王府,看看葉翎如何了。
溫敏笑著說:“葉翎如今好多了,不過你還是親眼去看看才好。”
話落,溫敏起身,給宋清羽整理衣擺,一臉欣慰地看著長身玉立的兒子:“跟葉翎好好聊聊,不必著急回來。哦對了,咱們府里花園的綠萼梅開得正好,京城少見這個品種,你去折幾支帶上,送給葉翎。過去看人家,不好空著手。”
宋清羽點頭:“好。”
他到花園,剪了幾支開得最好的綠萼梅,用絹布扎起來,抱著出門,騎馬往靖王府去了。
靖王府。
葉塵一早起來,見百里夙竟然在桌邊坐著睡了一夜,皺了皺小眉頭:“爹,你沒走呀?那我叫你,你都不答應,你怎么不去床上睡呢?”
百里夙笑而不語。兒子,爹真的冤枉,不是不答應,是不敢答應。不是不想上床,是上不去……
吃過早飯,葉纓背著葉塵,再次趕百里夙走。
百里夙說,他跟南宮珩商量好的,等吃過午飯一起走。
昨夜南宮珩和葉翎打了大半夜的架,困了才回去,睡了一覺,這會兒精神奕奕。
即將分別,南宮珩心中不舍,什么都不想管,只想跟葉翎單獨多待一會兒。
靖王府后花園也有一片梅林,是朱砂梅。
這會兒梅花盛放,梅林之中的積雪沒有清掃,也沒融化,南宮珩牽著葉翎的手,漫步其中,寒香清幽。
宋清羽進府,他是屬于不需要通稟的客人。
被云忠告知,葉翎在后花園,宋清羽就抱著一束綠萼梅花,腳步輕快地找來了。
順著腳印,進梅林,看到葉翎的身影,宋清羽神色微喜,正準備喚她,下一刻,就見一身形高大的墨衣男子,從旁邊走來,手中拿著一朵深紅的梅花,插在了葉翎發間,擁葉翎入懷,低頭親吻……
一陣風吹來,花瓣飄零如雨,落在那對相擁的璧人身上,畫面美好到了極點。
宋清羽心中一痛,手中的梅花掉落在地。
南宮珩聞聲,放開葉翎,轉頭看過來。
宋清羽看清南宮珩的臉,神色驚愕,一瞬間,腦子一片空白!
“清羽,你找我?”葉翎視線下移,看到地上的那束梅花,微微蹙眉。
記憶紛繁復雜,瞬間涌入腦海,宋清羽一時無措,轉身,運起輕功,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