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珩和洛璃都曾跟端木尹交過手,但對于端木尹的實力和路數仍談不上十分了解,最多五分。而這中間已數月過去,葉晟實力暴漲,端木尹的實力也不會停滯不前。
因此,若是讓南宮珩判斷葉晟戰端木尹,有多大的勝算?客觀地說,五成左右。
葉晟自會盡力,但葉翎和南宮珩也會做好比武輸了如何應對的準備。
自從出關,南宮珩每日都在跟葉晟過招,偶爾換葉纓葉翎姐妹聯手,甚至他們三人聯手,讓葉晟進一步鞏固突然暴漲的內力,給他些壓力,同時讓他找找戰斗的感覺。
尤其是南宮珩和葉纓葉翎三人對戰葉晟一個的時候,南宮珩和葉纓打輔助,葉翎主攻,招式完全不走套路,把出其不意的刁鉆發揮到極致。
葉晟必須保持十二分的緊張感,一絲一毫不能松懈,時時刻刻隨機應變,才能暫時穩住戰局。
觀戰的萬俟霊感慨,“若是端木尹直接跟他們仨打,會死得很慘。”
葉晟不是沒輸,而是三人在用剛剛好的程度壓制葉晟,并沒有盡全力,目的不在輸贏,在于訓練葉晟最極致的戰斗敏銳度。
一場打下來,葉晟滿頭是汗,長長舒了一口氣,休息片刻之后,主動提出繼續。
只有一次次到身體和腦力的極限,才有突破極限的可能。事關重大,寄托著大家的希望,且這一戰對葉晟本身也有特殊的意義,他不允許自己失敗。
最后,變成了闔府高手跟葉晟的車輪戰,隨意組合,對手一直在變,直到打到精疲力竭,夜里還有風不易獨門秘制的消除疲勞強健筋骨疏通經絡的藥浴,過后酣睡一夜,天亮精神奕奕再繼續。
葉晟和南宮珩出關的時候已是五月初,決戰定的五月十五,留給他的時間只有不到半個月。
每日在這種高壓高強度的對戰狀態下,葉晟愈戰愈強,中間竟然又突破了一次,這就是意外之喜了。
五月初十日夜。
藥浴過后,葉晟抱著寧蓁,靜靜地坐在窗邊,看著天幕中高懸的明月,一時無言。
大戰在即,按照計劃,府里的大部分人明日會離開,到之前已去過一次的隱居之所暫時躲避,以防萬一。
決戰是不可能讓寧蓁去的,太危險,葉晟也根本不想讓端木尹再見到她。
“這一切,很快就結束了。”葉晟微嘆,“蓁蓁不用太擔心,咱們的孩子,比我們更堅強,更聰明,更厲害,已經做了最好的部署。”
寧蓁點點頭,在葉晟的手心寫,“都要好好的。”
葉晟鄭重點頭,“會的。說好的一輩子,分開十年,要加倍彌補回來。等這些風波平息,我們全家人出去游歷。”
寧蓁微笑,這是她最向往的事,也是過去那些年不自由時做夢都不敢再想的事,但如今,又有了希望。
天亮之前,府中該走的人都走了,包括如今武功被廢掉的楚明澤和他的母親妹妹。寧王府中有密道,但外人無從得知。
“西漠城中,具體位置基本確定。”葉纓大步走近議事廳,百里夙跟在后面,手中拿著她的披風。
這個地界本就是百里夙和葉纓夫妻的地盤,經過去年搜捕上官箬,后來又搜查洛宇那次,葉纓對西涼城方圓數十里,尤其是西漠城了如指掌。
為了抓上官箬,那次葉纓帶著人燒毀了西漠城中所有的廢宅,后來派人善后,全都種了樹。
決戰之前不能招惹端木尹,但鎖定他現在的據點,也是重要的事情之一。
葉纓和百里夙負責這件事,但從二月中旬直到五月初,都沒有開始做。
一來三個月的時間,端木尹可能會換地方,找太早,找到的興許只是個臨時落腳處。
二來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端木尹對此自然有防備,但防備心隨著時間的推移是必然會逐漸降低的。
三月之期,直到最后幾日,葉纓才有動作,且她和百里夙親自做這件事,沒有任何屬下參與,極為謹慎,憑借著對西漠城的熟悉程度,從一些不起眼的蛛絲馬跡,查到了端木尹最可能的所在。
不過就此動手是不可行的。誰也不能保證端木尹是不是正好在里面,一旦有動作驚動他卻沒能殺了他,后患無窮。
但等決戰開始之后,這個信息,會派上用場的。
風不易頂著鳥窩頭,打著呵欠,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進來,把手中一個藥瓶砸向葉翎,轉身就走。
“小風。”葉纓開口。
風不易駐足,又轉身回來坐下,呵欠連天,“葉姐姐,你們要的解蠱煙,我做好了。無色無味,濃度很高。不過解蠱煙的效果不如解蠱丹,最好是近距離吸入,量越大越好。”
端木尹知道風不易有解蠱丹,定會防備葉晟所用的武器,若是煙霧狀態,將會更加方便。
“都用上。”葉纓說,“武器上,爹的手上,都做涂抹,解蠱煙伺機再用。”不然若是端木尹死了,端木尹又活了,那就太坑了,這是一定要避免的。
“百里夙手中,一定還有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底牌。”葉翎若有所思,“這次的決戰,明面上的比武只是個開始,端木尹或許不知道我們暗地里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我們希望達到的目的是什么。比武對他來說,是打敗爹,要求娘兌現承諾的手段,但他又不傻,不會指望通過比武勝利然后等著我們按照約定把娘交出去,讓他帶走。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打敗爹和帶走娘,是兩件事,對于后者,端木尹定然有其他的準備。”
夜昊凝眸,“你們身邊的人,都安然無恙,會不會……端木尹手里還有祁家人?”
葉晟皺眉,“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手里還有祁家人,如果有,為何一直以來從未用上過?”
“祁家人如果還活著,這么多年沒有音訊,到現在都不出來,確實不太正常。”南宮珩說,“假設祁家人早被端木尹抓了,他不用,倒也正常。畢竟那個賤人在很多年里面已經抓到了娘,他千方百計地想要討娘歡心,又怎么可能跟娘說,他抓了娘的親人,逼娘就范呢?這不過是讓娘更加恨他而已。直到后來,他才利用堯堯和祁妙來威脅娘,不過也只是拿親事說事,并未說過娘不低頭他要殺了祁妙這樣的話,因此,若祁家人在手,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端木尹不會讓娘知道的,也不會拿出來威脅我們。”
夜昊深深嘆氣,“之前阿蓉就說過,最怕的是,端木尹抓了祁家的人,把他們關起來,藏起來,不取他們性命,一直讓他們生不如死地活著。畢竟,在他眼里,若非祁家人阻攔,送走阿蓁,他早就得償所愿了。”
葉翎眸光微凝,“端木尹的耐心已經消磨得差不多了,這次決戰,就是最后的機會。是我們除掉他最重要的機會,也是他得到娘僅剩的機會。若是如大姨父所言,祁家人真在他手里,那他也是時候用上了。”
“那,到時怎么辦?”夜昊問。他堅持讓祁蓉和夜靈跟著寧蓁都一起走了,這邊留下的女子也就葉纓葉翎姐妹和自稱孤家寡人誰都不準攔著她出戰的聞靜。
“此事目前只是猜測,未必會發生。我們把這種可能性考慮進去,做好準備。”葉翎并未說具體怎么做。
若是到最后關頭,祁家人冒出來需要拯救,葉纓和葉翎的計劃就會被打亂,接下來還得好好商議一下。
最后剩下三日,每日只南宮珩跟葉晟切磋一場,讓葉晟保持戰斗的感覺,同時也有足夠的時間養精蓄銳。
葉纓派人遠遠盯著端木尹的所在,并沒有什么動靜,端木尹也沒有露過面。
五月十四。
方元不在,葉翎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好菜,府里剩下的人圍坐在一起,一塊兒干了一杯酒。
“希望明年的明日,是端木尹老賤人的忌日。”蘇棠說。
大家紛紛對端木尹表達了真誠無比的“祝愿”。
不過孩子們不在,蘇棠今日也不抽風,大戰在即,大家心中都繃著一根弦,也沒人開玩笑。
夜里,南宮珩把風不易也送走了,回來說那邊一切安好,晚晚問起葉翎有沒有想她。
“你怎么說的?”葉翎笑問。
“我說你想打她。”南宮珩唇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弧度。
“然后呢?”葉翎問。
南宮珩笑著抱住葉翎,“她當然是……可開心了!很期待再次見到你,說讓你一定說話算話!”
想到自家的淘氣包,葉翎笑著說:“好,既然晚晚這么期待,那我……偏偏就不打。”
南宮珩眸中滿是笑意,“小葉子,你怎么這么可愛?”
五月十五,到了。
一早起來,南宮珩和葉晟又打了一場,剛結束,電閃雷鳴下起了雨。
瓢潑大雨過了午后才停,天朗氣清,竹林清幽。
南宮珩和百里夙劃船,葉晟和葉纓葉翎父女三人坐在上面,葉晟面前放著的是天音琴,葉纓有鳳鳴琴,葉翎面前是龍吟琴,三人合奏一曲,琴聲清樾,傳了很遠。
一曲終了,葉晟神色悵惘,想起多年前教孩子們彈琴時候的情景了。一轉眼,時移世易。
“爹,我跟大姐誰的琴藝更好?”葉翎拋出一個問題。
葉晟樂呵呵地說:“都好。”
“不行,必須選一個。”葉翎說。
“當然是我家阿纓琴藝最好!”百里夙說。
南宮珩輕哼,“小葉子更佳。”
“南宮花瓶,你是不是想打架?”
“百里人渣,說得好像你能打得過我一樣?”
兩個幼稚鬼最后都跳湖了,要比賽游泳……
百里夙險勝,開心地對著葉纓揮手,“阿纓我贏了!你的琴藝才是最好的!”一副等表揚的樣子。
南宮珩嘆氣,“小葉子,你看爹都沒表態,姐夫拼了命要用毫不相干的方式來爭這一口氣,他對咱姐在音律方面的實力是有多么不自信啊?”
百里夙神色一僵,“南宮花瓶,那不是一碼事!”
“哦,你開心就好。爹不用宣布了,給姐夫留點面子。”南宮珩神色認真。
蘇棠在岸上,白眼翻到了天際去,“喂!你們葉家人夠了啊!這么重要的日子,鬧騰什么?神經病啊?!還不趕緊回來,再商量一下行動計劃!”
蘇棠話音未落,水里冒出兩只大手,分別拽住了他的兩個腳腕,把他給拖到了湖里去……
“百里人渣!南宮花瓶!你們是不是神經病?”蘇棠如落湯雞一般沖出來,氣急敗壞。
“蘇棠,放松一下,別跟要上斷頭臺一樣。”葉翎抱著琴,飛身上岸。他們主要是讓葉晟放松一下,狀態很重要。
“萬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再也見不到我媳婦兒和小糖小薇了,你們負責得起嗎?”蘇棠怒吼。
“要不,你撤,回去帶孩子?”葉翎問。
蘇棠狠狠地瞪了葉翎一眼,“鬼丫頭你看不起誰呢?!”話落氣沖沖地回去換衣服了。
葉翎笑笑,比武定在亥時正,時間還早,該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但若天命不對,那就,逆天改命!
酉時又下了一場雷陣雨,戌時便停了。
天已經完全黑了,晚膳過后,葉翎給每個人發了幾顆藥。
其中一顆是加強版的蠱王丹,可以保證他們在天亮之前,等同蠱王體,百毒不侵百蠱不侵,甚至受了輕傷,都會比正常情況下止血愈合得更快。其他的就是為了以往萬一,重傷急救的保命藥。
每個人的武器上和手上都已涂抹解蠱藥,且還備著解蠱煙,這是為了斬草除根。
“爹,開戰前把這個吃了。”葉翎最后給葉晟一枚特殊的藥丸。
“這是?”葉晟不解。先前沒說過還有別的。
“這是我請小風風特制的,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力大增。”葉翎說。
葉晟皺眉,“會不會對身體有害?若是我不能很快拿下端木尹,用這藥,倒是沒好處。”到時候自己反倒受傷,就真的輸了。
“不,這是根據爹現在的身體狀況定制的,小風風有分寸。爹從洛叔那里得到的內力,因為時間不足,尚有提升和轉化的余地。用上這顆藥,并不會對爹的身體造成損傷,但有機會讓爹在短時間之內提升內力并且暫時穩固下來,最壞也不過就是藥效過去,保持不變。”葉翎說。
葉晟眉頭舒展,就聽南宮珩說:“一來,開戰之初很關鍵,爹若能先發制勝,打敗端木尹的可能性會提升不少;二來,用上這種藥,端木尹一定會察覺,這應該符合他的預料,迷惑他,讓他以為爹只是用藥物強行提升實力,不能維持太久。他在爹面前,實力方面素來很有優越感,我們再給他一個輕敵的理由。讓他開戰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且保留實力耗著時間,等著爹的藥效過去,他再發威。如此,爹不要留手,最后他會發現,根本沒出現爹藥效過去實力大損的情況,那時他再想獲勝,就不太可能了。”
“妙極!”夜昊拊掌贊嘆,“不出意外,用上計謀,妹夫的勝算,至少能提升到七八成!”
今日是十五,烏云散去,圓月當空。一日之內下了兩場大雨,西漠河水位上漲。深夜時分,河畔只能聽到嘩嘩的水聲。
亥時正,葉晟一身墨色勁裝,帶著南宮珩和葉翎,出現在約定的地點。
幾乎同時,從相反的方向,出現兩個人,為首者墨袍加身,戴著一張木制面具,落后半步者戴著同樣的面具。
前面自然是端木尹,至于跟隨前來的是不是端木彥,那就未必了。
兩方明面上出現的人都極少,這是策略,底牌露得越早越被動。
河畔的空地上,綠草茵茵,因為雨水滿地潮濕,有些泥濘。
四目相對,遙遙相望,端木尹眸光死氣沉沉,葉晟眸光幽寒如冰。
多年仇怨糾葛,但這是兩人第一次這樣面對面。
“阿蓁呢?她怎么不來?等我贏了,要帶她回家。”端木尹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葉翎冷哼,“那就等你贏了再說!”
端木尹也沒有堅持讓寧蓁必須在場,方才那句,更多的,是為激起葉晟的怒火。
至于為何葉纓不在,是不是暗中搞鬼,端木尹也沒問,因為他只帶了一個人,對方帶了倆,誰也別說誰,在言語上拉拉扯扯,沒有什么意義,最終結果,還是要用實力來決定。
夜風起,劍影寒,端木尹和葉晟同時朝著對方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