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訓練師學院,這里的期末考考的內容自然就是精靈對決了。
所以在考試之前,陳牧帶著教室里的學員們全力突擊了數天,將他們的精靈全都操練的痛不欲生、要死要活。
然而真到了大考正式開始的第一天,到了真正決定學分功勛的關鍵時刻,這天陳牧人卻不見了。
“老師呢?他不來看我們的比賽嗎?”李振洋問自己的小伙伴道。
大部分人都搖頭,唯有楊妤猜到了一些原因。
“聽說,老師去參加葬禮了。”
一時之間所有人皆是沉默。
陳牧此刻確實是在參加葬禮。
參加他的學生王春生的葬禮,為此他不惜翹掉了最重要的影響他功勛結算的期末考。
這個世界的喪葬習俗相對比較簡單,沒有黑人抬棺,也不需要嗩吶一響、全村上菜。
他只是早上的時候一個人默默來到靈堂前,在亡者的遺照前靜靜站了一會。
然而盡管他已經盡量站在默哀的人群最末尾了,但死者的母親還是一下注意到了他。
“勛爵閣下,真沒想到您會來,請原諒我們的怠慢。”這個臉上淚痕還未干的憔悴女人快步來到他身前,連連道歉道,態度很是謙卑。
精靈學院里的風氣相對比較平等,尤其在陳牧的教室里,他平常和學員們相處都沒什么架子。但在外面可不一樣,之前做任務的過程中他就感受過,自己職業級訓練師的身份在民間還是地位很高的。
勛爵的級別再低,好歹也算個貴族。
所以即使明知道自己其實是連累她兒子身死的罪魁禍首,這個女人依然在自己面前保持著周到的禮數。
不管虛情還是假意,這都讓陳牧感到更加愧疚。
“不用在意我,我一會就走。”他連連擺手道。
退出靈堂后,陳牧意外發現跟在身邊的小鬼斯情緒很低落。
本來他還以為是最近的高強度訓練終于讓這個頑皮的小鬼改性了。
結果沒曾想隨后他竟然聽到鬼斯用尚不純熟的人類語言感慨道“他,竟然死了,可惜。”
這就讓陳牧很詫異了“你認識王春生?”
平常在他的課上鬼斯和學生們的互動一般很少,大部分時候都是貓兒姐從旁輔助,比如胖揍一頓學員們的精靈讓它們實際感受下技能威力之類的。
而且王春生作為二年級生也沒有參與過之前通緝孫羿的那次校外任務,鬼斯從魂燈中誕生的時候王春生也不在。
所以他完全沒想到鬼斯竟然會很熟悉王春生。
“他,是個,好人,被我惡作劇,也不生氣,還經常,請我們吃東西。”
鬼斯的話讓陳牧略顯詫異。
直到這時,因為今天早上沒有考試,所以也同樣過來參加葬禮的學生唐文斌主動走過來解答道“老師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王春生他以前經常在休息日的時候去你的宿舍給你的幾只精靈喂食。”
“為什么?”陳牧問。
“因為他很感激你。你這學期教的內容比他過去的導師多得多。”
唐文斌的話讓陳牧有些慚愧,因為他其實也沒覺得自己教的有多好。
但俗話說的話,全靠同行襯托。
“王春生一年級時候遇到的導師是個極度自私的人,要求教師里的所有學生以后都要為他的家族無償工作十年,不愿意的人就只能學到很皮毛的一點知識,經常還會暗示學生們用學分幫他兌換東西。
后來那個導師被辭退了,王春生猶豫了好久才選了你的教室,再后來這學期里我們總是經常能聽到他說,跟了陳老師是他入學以來最大的幸運。
所以一有空他就會主動去你的宿舍附近,找機會給你的精靈們帶點零食。先前有段時間你放生了一批獨角蟲和綠毛蟲,他也不知道那些蟲類和老師你到底有什么聯系,只是見你的大針蜂經常會往后山去,于是他就自發的去學院后山上照顧了它們好幾周,還為此得了場重感冒。那段時期每次發現山上有幼蟲被野生的喵喵、比比鳥吃掉,他都要難過好一陣子。”
唐文斌說的這些都是陳牧不知道的故事。
聽完之后他只覺得胸口堵的發慌。
先前在他的印象中,王春生只是一個在教室里存在感一直不強的普通學生。
而如今他才明白,這真的是一個懂得感恩、天性善良的好孩子。
或許那天他會碰巧出現在自己的宿舍門口,也是出于類似的目的吧?想要給小火龍、鬼斯和貓兒姐帶點他們喜歡的零食。
他說遇到自己是他入學以來最大的幸運……
可如今陳牧卻唯有苦笑——真的是這樣嗎……
隨后唐文斌突然非常鄭重的朝陳牧鞠了一躬。
“對不起,老師。”
“?”陳牧不明所以。
“老師,真的對不起。下個學期,可能我不會再繼續在您的教室里學習了,真的,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這些其實都不是老師的錯,但我家人特別擔心我,他們太害怕我出什么意外了,所以強制我一定要在下學期的時候換一名導師,請相信這不是我的本意,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老師。”
說著他再一次向陳牧用力鞠了一躬,久久不愿抬頭。
陳牧沒有生氣,也沒有責怪,只是很釋然的笑了笑,“沒什么,這點小事,不用這么鄭重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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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沒有生氣。
因為他知道這真的不是學員們的錯,哪家的家長都不愿意在葬禮上看見自家孩子的相片,這無可厚非。
他只是感到越發的愧疚。
愧疚于自己連累了這些可愛的孩子們。
也許自己的實力能再強一點——
也許當初自己能再謹慎一點——
也許……
然而這個世界沒有那么多也許。
活著的人無法回首,只能繼續向前。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隨后毅然轉身,離開了葬禮現場。
“鬼斯,下午回去再多做一組訓練吧,等再過一陣子,我們去幫這個過去一直給你送零食的好孩子報仇,好不好?”
生性頑皮的鬼斯這次難得的沒有因為加訓而耍小性子。
也不知道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他對報仇特別感興趣、
還是他真的特別感念那個過去堅持給他送吃的、愿意陪他玩陪他惡作劇、怎么鬧騰都不會生氣的小伙伴。
總之那一刻鬼斯身上紫色的煙氣像是燃燒一般不停涌動,就像是某種激烈的情緒隨時準備噴涌而出。
可誰說,一旁沉默不語的陳牧,不是同樣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