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深秋,夜里有些微涼,今夜還下起了綿綿細雨,整個虎牙關都感覺有些寒意。
將軍府門口,兩盞燈籠懸掛,散發出橘黃色的光芒。門口此刻站著幾個將官,熊俊龍隕魯有山都來了,另外還有幾個統領。他們已將小道姑抬到了門口屋檐下,避免她淋雨,不過之前她的衣服已濕了,帽子下的頭發還在滴水。
她全身已經起了白霜,眉毛嘴唇耳朵都是細細的白霜,她蜷縮著靠在墻角,身子不斷顫抖著,雙手摟著身子,牙齒上下磕著,發出一道道輕微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熊俊早就知道了當日李云逸和丁瑜他們的訓話了,他明白李云逸的意思。只是他聽聞小道姑犯病了,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
他本想將小道姑帶去旁邊的客棧內,給她弄幾身干凈的衣服,給她蓋上幾層厚厚的被子。后面他沒有這樣做,因為他明白,一個九品上的武者是不懼嚴寒的,別說這點小雨,哪怕是冬日里落入寒潭就沒事。小道姑之所以這樣子,不是天氣的原因,而是她自己身體犯病。
唯一能救治小道姑的人,只有將軍府里面的那一位。所以將小道姑弄去任何地方都沒用,只能在這等著。
如果是一般的人,熊俊不會大發善心,龍隕魯有山和這些統領們也不會過來。這個小道姑很特別,很漂亮,惹人憐愛,實力又強,關鍵是救了他們手底下軍士兩次,如果不是小道姑最少有幾百軍士被殺。
這大半個月來,小道姑一直在這里蹲著,小安子給食物從來不吃,只啃干糧,不和任何人說話,倔強得讓人心疼。如果不是顧忌李云逸的態度,熊俊早就將小道姑帶回家,像自家閨女一樣好生寵愛了。
“噠噠噠!”
一輛馬車狂奔而來,馬車兩邊還有幾個軍士跑步跟著。馬車還沒靠近,熊俊就大步走了過來,將剛剛鉆出馬車的林睚拉了下來,說道:“林統領,快幫忙看看,小道姑快扛不住了。”
林睚的手被熊俊拉得生疼,卻不敢說什么,他將藥箱放在一邊觀察了片刻,伸手想去給小道姑把脈。小道姑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兔子,手快速縮了回去,身子蜷縮得更緊了一些。
“唉!”
熊俊急了,連忙好聲說道:“小道姑,他是大夫,你別怕,讓他給你看看。”
小道姑微微抬起頭,看到熊俊那張湊得很近的丑臉,身子又是一縮,最后弱弱地將手遞了過來。林大夫將手指搭了上去,頓時感覺像是摸了一塊冰般,他閉上眼睛仔細探查。
足足探查了一炷香時間,林大夫將手抽出,微微搖頭。熊俊急了,連忙問道:“怎么樣?你能治不?”
“熊將軍!”
林睚站起來,拱了拱手道:“諸位將軍,老朽醫術有限,這位姑娘的病老朽聞所未聞,也不知如何醫治。而且這姑娘的脈象很弱,這樣子怕是……撐不過今晚,對了……殿下醫術超神,你們為何不找他?”
熊俊他們面色沉了下來,熊俊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行了,你別管那么多,回去吧。”
林睚不敢多言,乘坐馬車回去了。他只是一個普通大夫,怎么可能治得好這種病?熊俊來回踱步,走了片刻和一個守門的軍士揮手道:“你進去看看,機靈點。安公公進去那么久,怎么還沒出來?”
“喏!”
軍士快速進去,一炷香后出來了,他稟告道:“安公公在殿下院子門口跪著呢,全身都淋濕了。”
“呃…”
熊俊他們對視一眼,眼皮微微跳動起來,熊俊摸了摸光頭,嘴角抽動。小安子和李云逸的關系他們可是非常清楚,現在小安子居然跪在外面淋雨?可見李云逸有多么的生氣。
熊俊搓了搓手,問道:“那殿下呢?里面的油燈可還亮著?”
“沒亮了。”軍士搖了搖頭道:“殿下可能歇息了吧?以往這個時間殿下都已睡了。”
“唉……”
熊俊微微一嘆,不知說什么,下面的一個統領卻嘀咕起來:“殿下也太無情了吧?”
“啪~”
熊俊一巴掌掃了過去,怒斥道:“你想死嗎?混蛋玩意,這話也是你能說的?殿下對我們多好?沒有殿下你們能有今天?誰敢在說殿下一句壞話,我撕了他。”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統領摸著臉,想辯解幾句,看到熊俊那瞪起的大眼睛不敢多說了。熊俊沒有理會統領了,瞅了小道姑幾眼,有些煩躁的走來走去,片刻之后他沉沉一嘆,大手一揮直接走了。
走出去十幾米,他想了想回頭說道:“龍隕,安置好,如果那啥了……你看著辦吧。”
龍隕嘴角抽動了一下,和身邊的一個統領說道:“小孫,你在這守著,有任何情況派人通報我。萬一那啥了,好生安置一下。”
說完龍隕也走了,后面魯有山也走了,他們并不是軍務繁忙,只是不忍心看著小道姑孤零零病死在這。他們是從戰場上真刀真槍殺上來的將軍,見慣了生死,卻也不忍心看到他們“恩人”無力的病死在將軍府門前。
最終只留下一個統領,帶著幾個軍士在這守著。而將軍府內自始至終沒有任何動靜,小安子沒有再出來,更別說李云逸出來了。
小道姑身子顫抖得更厲害了,剛開始只是部分地方有白霜,現在全身皮膚都被白霜覆蓋,她身子本來就瘦小,現在蜷縮在墻角,看起來就像是一條要病死的流浪貓。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小道姑的氣息越來越弱,孫統領帶著幾個軍士一直守著,怕觸怒李云逸他們火都不敢生,只是取來幾件厚厚的軍大衣給小道姑蓋上。
天終于亮了。
小道姑的身體不再顫抖了,準確的說……是沒動了。
氣息若有若無,看起來似乎已經病逝了。熊俊龍隕魯有山他們一個都沒過來,統領卻是知道這幾個老大們估計今夜都沒睡,因為半夜他們的親衛都過來看了三四次。
路上有些行人了,孫統領看了一下,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小道姑的氣息,發現已沒有呼吸了。他微微一嘆,和一個軍士說道:“抱起她,去城外找個好地方,安葬了吧。”
一個軍士正要抱起小道姑,就在此刻將軍府的門突然開了,一身衣服濕漉漉的小安子飛奔而來,他一臉喜色說道:“小道姑呢?主子答應醫治她了。”
看到一個軍士正要抱起小道姑,小安子一把推開他,然后將小道姑小心翼翼抱起,朝里面飛奔而去。
“啊?”孫統領一怔,隨后卻搖頭嘆道:“都沒氣了,還能救嗎?”
他想了想,揮手道:“你們去分別通知熊將軍龍將軍和魯將軍,我先進去看看。”
只是小半個時辰,熊俊他們就匆匆趕來,他們大步進入了將軍府外,走到了李云逸居住的院子內,發現秋葵守在外面。秋葵伸手攔住熊俊他們道:“殿下有令,讓你們該干嘛干嘛去,人…死不了。”
“啊?”
熊俊他們一愣,隨后都大喜起來,既然李云逸說死不了,那肯定就死不了了。李云逸的醫術,那可是他們見過最變態的。他們沒有急著離去,在門口聆聽了一會,熊俊還探頭探腦,想透過門縫看看里面的情況。
“再看,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熊皮?”
里面突然響起一道冷漠的聲音,熊俊嚇得身子一顫,連忙臉上露出笑容,點頭哈腰道:“殿下息怒,末將等這就告退,殿下息怒哈。”
熊俊他們幾個微笑著離開,走到半路熊俊還訓斥孫統領道:“看到沒?殿下宅心仁厚,怎么可能是無情之人?殿下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考慮,我們要無條件相信殿下。以后你們這些兔崽子再敢非議殿下,我扒了你們的熊皮,不對……是人皮。”
……
房內,小道姑躺在床上,臉上的白霜已消失了,呼吸也有了。抱進來時氣息已經幾乎沒有了,李云逸卻半點不擔心她死去,九品上的武者,生命力強大,可沒那么容易死。
只要沒死,在李云逸這里就不是大事,扎了幾針,喂了一枚天靈丹,壓制了寒氣,以這個小道姑的強大肉身,基本就沒事了。
將手中銀針放下,李云逸看著還渾身濕漉漉的小安子,他眉眼都是冷意,說道:“跪著舒服嗎?”
小安子昨夜在外面跪了一夜,李云逸硬是當做沒看到。李云逸一發話,小安子頓時慌了,再次跪下去,說道:“主子,奴才錯了。”
李云逸眼眸半瞇起來,端起茶杯喝了起來,問道:“錯在哪了?”
小安子想了想,道:“奴才,奴才,不該讓主子為難。奴才不該不聽主子的話,主子,你罰我吧。”
看到小安子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李云逸微微一嘆,語重心長道:“小安子,這個世界比你想象中要殘酷和險惡,世人比你想象中要冷血和無情。如果你是一個弱者,在你自身都難保的時候,請你收起泛濫的同情心,因為有時候可能會害死自己和無數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