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逸一席話落定,整個偏殿沉寂了許久。
直到。
鄔羈略顯顫抖的聲音響起。
“大周?”
“殿下所說的是大周?”
“他們……真的會做么?”
莫虛同樣目瞪口呆,驚愕非常,為李云逸這番話震驚。
他也聽懂了。
南楚不出,誰能率先試探東齊“天魔軍”的威力?
大周!
唯有大周!
以王朝為數量級,東神州只有五個。南楚不說,北越和西晉又不可能和東齊產生任何沖突,所以,李云逸這番話里所指,只有大周!
但是。
他們與南楚為敵,又豈會做出損己之事?
莫虛和鄔羈一樣錯愕。
李云逸神光閃爍,有些嚴肅,但似乎比剛才輕松一些,道。
“不是沒有可能。”
“現在周慶年應該已經知道我南楚東齊動作,只怕正困在周京思索對策。”
“舞臺,我已經為你搭建好了,至于如何能讓大周就范……你有三個時辰的時間思索。”
舞臺?
鄔羈聞言心頭一振,驚訝抬頭,正迎上李云逸淡然的目光,堅定如山,更如磐石。鄔羈莫虛齊齊一驚。
為何是三個時辰?
答案當然簡單。
從楚京至周京,乘坐飛行靈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就是三個時辰!
李云逸要去大周。
并且是現在就去!
莫虛驚駭于李云逸的雷厲風行,鄔羈則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直到。
“此行,麻煩莫長老了。”
“不要怕,一切有我。”
李云逸這兩句話赫然是分別指向兩人,莫虛聞言立刻意識到李云逸是要自己操縱靈舟,這當然沒什么問題。但當聽到李云逸對鄔羈的話語,眼瞳神光一凝。
以王朝為棋!
并且還是當前東神州最為強大的王朝……
李云逸竟然把這件事交給鄔羈一人來做,自己只是作為后援支持,并且這件事對當前的南楚如此重要。
這是何等的氣魄和信任?
“若有一日李云逸踏入中神州,鄔羈必在身旁!”
莫虛眼瞳一亮,望向鄔羈的目光立刻變得不一樣了。之前當知道整個巫神教都在鄔羈的掌握之中,莫虛固然驚訝,但也沒有特別在意。因為他知道,巫神教以巫族為根基,是巫神的指令,所以巫神教真正的掌控者還是李云逸,鄔羈只是工具人。
但現在。
李云逸赫然要把鄔羈推向前臺,站在大勢的風頭浪尖上,他怎么看不出李云逸對鄔羈的態度和認可?
“看來以后,有必要和他搞好關系了。”
莫虛思付。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李云逸根本就不是這么打算的。
大勢的風頭浪尖?
李云逸相信,以鄔羈的能力,即使他真的把鄔羈推向前臺,成為他公認的左膀右臂,震懾天下的存在,鄔羈肯定是可以做到的。
這不是鄔羈的本心。
他早已習慣在暗處,也習慣黑夜下的身份。起碼在他沒有主動改變之前,李云逸絕對不會強行如此。
和熊俊等人是他一手栽培起來的猛將和麾下不同,鄔羈,是他的左膀右臂,更是他的兄弟至交,又豈會不顧及對方的心思?
今天他之所以給鄔羈這個任務,或者說是考驗,只是純粹的鍛煉而已。
為的,是將來的準備。
井底之蛙,永遠無法成為天上的天鵝。
泥濘之蟲,永遠不可能翱翔九天。
隱藏暗處,更需要看透這大勢。若是連東神州,連大周都無法拿下,日后待踏上中神州,鄔羈又如何能助他面對更為復雜和兇險的局勢?
這才是李云逸這次主動放棄主導大局的原因。
未來縹緲,局勢復雜,他不可能永遠面面俱到,更會面臨分身乏術的時候,而待那時,就是需要鄔羈他們站出來的時候。
放權,不止是信任,更是智慧。
李云逸也不是突然想到這些,事實上,從他讓熊俊等人各司其職鎮守一方,而不是在楚京陪在他身邊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還是那句話。
南楚太小。
東神州太小。
熊俊等人若是一直在他身邊,李云逸同樣可以讓他們在這時踏上圣境。但對于未來呢,踏上中神州之后呢?
前者布局是為鍛煉,熊俊等人的成績可圈可點。
現在。
就是進一步培養了。
從鄔羈開始。
聽到李云逸這番話,鄔羈一開始心神震顫,有些不安,直到他看到了李云逸的眼神,一雙眼睛終于平靜下來。
“我明白了。”
鄔羈輕輕點頭,陷入思付。
這時,莫虛也出去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傳音飄來。
“王爺,可以了。”
李云逸和鄔羈走出偏殿,夜色籠罩的黑暗中一艘飛行靈舟已在等待。
十數息后。
靈舟破空,馳騁而去。而喧鬧的楚京城和宣政殿內外,竟無一人感知到它的離去。無人知道,李云逸昨日才說過三天后開始擬定對抗東齊的計劃,從今天夜里就已經開始了。
路上。
靈舟內一片安靜。
鄔羈盤膝坐地,如陷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李云逸莫虛都不曾打擾,一人默默地操縱靈舟,一人盤膝坐地,觀望南楚的氣運浩蕩。
今夜,注定屬于鄔羈。
三個時辰,須臾而過。
此時此刻。
周京。
整個城池一片寂靜,或者說……壓抑!
東齊南楚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到了周京,即使對自家屹立在東神州之巔的大周有絕對的自信,兩大王朝超過十七個宗師的存在,還是令他們感到了窒息。
哪怕,在今天上午,周鎮東就已經讓人滿城張貼告示,公開圣境存在和圣境一重天二重天之間的巨大差距,更號稱周慶年一人就可抵擋大齊南楚所有圣境之力。
整個城池依然無法淡定。
擁有和十七圣境一重天對抗的實力和能夠把他們攔住,這是兩個問題。
畢竟,周武王只是一個人,而對方足足十七個,若是分別降臨……
哪怕周慶年武力冠絕天下,也定然會分身乏術,最多護佑兩三個地方。那么待那時,其他地方怎么辦?
只能是炮灰么?
所以今夜,整個周京城注定有不少人難以入睡。
其中。
甚至也包括周鎮東!
大周王殿,周鎮東一臉凝重地站著,臉上神色盡顯嚴肅和陰冷,更不時顫動。
圣境!
他雖只是宗師,也知道圣境的恐怖,更知道自己張貼的告示只能起到麻痹作用,一旦東齊南楚選擇進犯大周,那么,哪怕他們能依靠大周堅實的底蘊抵擋一段時間,甚至,周慶年能殺死幾個泄憤,但他大周,必然會遭受重創!
圣境,太強了!
一個可比千軍!
而如果大齊南楚一并進犯……哪怕有周慶年,他大周也必然會大敗!
周慶年是強,但他畢竟只是一個人,又如何能固守一國?
做不到。
起碼周慶年做不到。
自從今天黃昏那場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甚至平添多了幾分混亂的朝會結束后,周鎮東就一直站在了這里,苦思大周未來的局勢。
推演。
反復思索。
可最終,每一個結果都讓他不寒而栗,不敢往下多想。
終于。
“二爺爺,我……”
周鎮東眼瞳一顫,終于抬起頭,望向前方的一道黑影。
在整個東神州,能讓他這個大周之主站了半夜的時間不敢坐下,也只有周慶年了。
是的。
周鎮東在思索的時候,周慶年也在考慮推演,嘗試模擬未來數十年的東神州局勢變化,朝堂之后悄然降臨,再也沒有離開。
“嗯?”
周慶年被驚醒,眉頭一皺,周鎮東忍不住精神一凌,但也顧不得會不會引起周慶年的不滿,當即就要說出自己的苦楚和難題。
“我們大周……要怎么做?”
周鎮東聲音顫抖,充滿對未來的擔憂和迷茫,看得周慶年那叫一個怒火中燒。
一國之君,竟然被這兩道情報壓制的如此厲害,王者之威盡滅,讓他如何能夠淡定。
可是,不等他低吼出聲,突然,眉心一顫,眼底驟然爆起點點精芒,充滿驚愕和訝然,驀地轉身朝這王殿之外望去。
有人來了?
什么人,竟讓周慶年如此對待?
周鎮東看到周慶年突然的異樣表情目光一凝,正困惑時,突然。
一道通體漆黑的靈舟從天空突然降臨,落在王殿之前,周鎮東立刻精神一震,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南楚!
東神州擁有飛行靈舟的只有南楚!
南楚來使?
南楚深夜突然派人前來,是為了什么?
周鎮東思付間,靈舟已經落下,甲板上走下三道人影,當他看到為首之人那張臉,整個人更是去如被雷擊,整個人更如一只炸了毛的貓,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李云逸?!”
周鎮東沒親眼見過李云逸,但豈能不知后者容顏?臉色大變,心頭低吼的同時,整個人挺胸拔背走上前去,目光冰冷森然,如欲擇人而噬。
心可亂。
大周王威不可丟!
甚至。
“李云逸?”
“堂堂鎮國王,難道也要行那種市井之事,前來耀武揚威了?”
周鎮東怒氣沖天,攔在李云逸鄔羈莫虛面前,在王殿之前,就像一個真正的勇士,一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架勢。
李云逸聞言,又何曾抬起看他一眼,只是看一眼身邊的鄔羈,恰好,鄔羈也正在看他,當看到李云逸眼底的平靜,整個人如同下了某個誓言,突然扭頭,望向前方攔路的周鎮東,冷賀道。
“耀武揚威?”
“呵呵,周王對我王爺實在是太不了解了。又豈會忠于炫耀?”
不是炫耀和震懾?
那是什么?
周鎮東眼睜睜看著靈舟門戶關閉,面前只有李云逸三人,似乎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若是炫耀和鎮殺,李云逸又豈會只帶兩個人……不,其中一個還是紫龍宮長老,不算南楚之人。
正當周鎮東愕然時,突然。
鄔羈聲音一頓,繼續傳來。
“此行我王之來,只有一個用意,那就是……”
鄔羈突然抬頭,眼底銳芒如潮,讓周鎮東的眼睛第一次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
“給你大周皇室,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鄔羈話音悠悠,如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縹緲不定。可到話音落定,不只是周鎮東身體一顫,就連周慶年也是眼皮一跳,精芒爆起,瞬間。
怒火中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