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境?!”
感覺到神闕寶震蕩,李云逸內視己身,看到其中神魂之力蒸騰,正在飛速“成長”的仙臺,眼底立刻閃過一抹古怪。
這是他之前萬萬沒想到的。
之所以對太圣譚揚等人分析巫族大勢,從本質上來說,也屬于他忽悠的一部分,化身超級神棍,為解釋洪燾身上發生的一切作鋪墊。
當然,所謂忽悠,也不是假的,是對事實的另外一種解讀而已。但讓李云逸沒想到的是,太圣譚揚等人還沒有什么回應,他自己反而迎來了一次突破。
“我這是把我自己忽悠的都信了?”
李云逸摒棄雜念。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只是忽悠就能破境,那全天下的騙子豈不都是圣境了?
魂力積累,達到了一個突破的臨界點是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意志的凝聚!
李云逸以一個外在的視角審度著此時自己身上發生的這一切,看著神闕寶仙臺越發凝實,一股堅如磐石的氣息綻放,腦海中閃過前世在中神州為命運所做的萬般掙扎,心生明悟。
“前世如此。”
“今生,當如是!”
李云逸想到了東神州,想到了大周,想到了東齊,想到了之前自己針對南楚困境作出的每一個決定。
穩固為主,是因為信仰之力的存在。
“亦不能失去鋒銳!”
大道當爭!
這才是一切的真諦!只是一心求穩,又如何能開疆辟土?
“看來,我也是時候做些改變了。”
李云逸沉浸在神闕寶穴仙臺的蛻變中,神游天外,進行自省,從表面看去,熊俊等人只能看到他的眼瞳變得越發堅定和鋒銳,而在太圣譚揚的眼中,一身蟒袍的李云逸身上,赫然又多了一股逼人的氣勢,如一柄鋒銳的開山之刃,橫立天地之間,要斬斷阻攔身前的所有荊棘!
“大道當爭!”
“原來他看待這世界的視角竟是這樣!”
“這就是南蠻巫神之所以相信他能帶領我巫族成功入主中神州的原因?”
太圣譚揚兩人感受著李云逸身周越發鋒銳凜冽的氣息,互視一眼,看到彼此眼底的驚訝和震動。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所感受到的,又豈止是李云逸神念蛻變的余波。
其中鋒銳,是真有其源!
“鏘!”
就在李云逸眼睜睜看到仙臺第二層即將成型之時,像是得到某種特殊的召喚,只聽伴隨一道如同龍吟的嘶鳴,仙臺第二層表面,一道細長的劍影出現,散發著血色光輝,鋒銳可怖!
“第一魔刃?!”
李云逸眼瞳一震,意外而驚訝,沒想到自己意志的蛻變竟然還引動了第一魔刃的共鳴。
當然,它不是真正的第一魔刃,真正的第一魔刃是為實體,也不可能進入他的神闕寶穴。但就在這第一魔刃的光影凝化在第二層仙臺上的剎那間,李云逸訝然發現,自己和天機壺中第一魔刃之間的感應似乎更緊密了幾分!
這是意志蛻變的功勞!
但,在看到這道虛影的瞬間,李云逸回過神來率先想到的卻不是這個,而是——
“仙臺與真靈密切相關,我以真靈之體進入巫族圣淵的時候,依然可以掌控它第一次上印刻的風林火山大陣,而現在……”
李云逸望著第一魔刃的虛影,一雙眼瞳突然變得熾熱起來。
這柄魔刃,是否也能進入圣淵?!
理論上來說這的確是可行的。
如果不是太圣譚揚等人在此的話,李云逸甚至忍不住當前就會嘗試,通過梼杌的指引再入圣淵,探查自己猜想的可行性。但現在,情況不允許,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時。
太圣譚揚等人似乎也終于從李云逸那些款款而談中醒來,太圣一臉復雜和震撼,就像自己對中神州的印象和世界觀被李云逸重新刷新了一遍。
譚揚可就不會想這么多了,只見他眼底精芒閃爍,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開口。
“所以,王爺是在洪燾嘗試破境,勾連莽鱷上古妖靈的一瞬間,利用本源之鼎,強行將后者掠奪,并且灌入了洪燾的體內?”
李云逸被驚醒,眼瞳一亮,輕輕點頭,卻并未開口。
還有什么好說的么?
沒了!
譚揚都把話說完了,他還能說什么?
其實,這就是他的本意,以當前的巫族大勢為遮掩,讓譚揚太圣等人心神大震,再說出這個辦法,譚揚定會相信。只是沒想到,甚至不等他主動說出,譚揚就想到了,還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倒是省了我的麻煩。”
李云逸坐在王位上,居高臨下看著因為自己的點頭承認而陷入沉思的譚揚,靜觀其變。
終于。
“呼!”
譚揚深吐一口氣,終于醒來,但眼底除了精芒之外,又出現了一抹新的擔憂。
“王爺洞察秋毫,神通廣大,果然是我巫族之幸。”
“其實,這一點老夫也曾想過,甚至曾嘗試煉制這一方向的祭壇。可問題在于,圣淵雖好,但妖靈數目終究有窮,一旦圣淵內所有妖靈耗盡,我巫族又當何去何從?”
“有些時候,強大固然重要,但穩固同樣如此。”
“敢問小友,此次小友幫助洪燾突破,是否有其他發現?”
譚揚的聲音逐漸恢復平靜,似乎終于從李云逸剛才那番話帶來的震動中脫離,所說之話也不過只有四句,其中第一句還是對李云逸的稱贊,但剩下三句話里蘊藏的信息量卻是相當的驚人。
巫族也曾嘗試過!
沒能嘗試成功,不是因為手段不濟,而是擔心圣淵里的上古妖靈一旦被他們耗盡,巫族的窘迫會更加明顯和露骨!
他們之所以沒有這么做,是為了巫族延續的長久!
譚揚此言一出,別說是李云逸了,就連前者身邊的太圣都是猛地一驚,駭然望去,眼底深處充滿錯愕和震驚。
“譚兄,你……”
譚揚當然知道太圣想說什么,眼底閃過一絲愧疚,道:
“請護法切莫怪罪我幽魂族,這件事,歷代巫王皆為知曉,非我幽魂族故意使然。”
“并且,想直接生奪上古妖靈又談何容易?我幽魂族自從得到第一任巫王囑托,鉆研上古妖靈受益匪淺,但對于圣淵所在……從未探查到絲毫痕跡。在這一點上,鎮國王爺的確走在了我們幽魂族前面。”
“之所以隱瞞不說,也是為了我巫族的穩固和延續。”
太圣聞言身體一震,緊閉唇齒,眼神復雜,卻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為了穩固。
為了延續!
他能理解。
只是一想到,若是幽魂族在李云逸“所說”的這種途徑上鉆研下去,自己,和巫族許多人,有能力凝化王鎧,他的心情就變得無比復雜。
這算是為了族群犧牲嗎?
不算。
只是……
“茍延殘喘而已。”
譚揚繼續道,眼神同樣無奈。
“我們幽魂族歷代用實際摸索,一旦有人凝化某一種上古妖靈的王鎧,以后,甚至連同類神佑天將都極難誕生,更別說王鎧了。”
“這意味著,圣淵或許真實存在于某地,并且其中的上古妖靈也是真正存在的。用一個,就少一個。若我幽魂族真的按照這條道路走下去……我巫族的鼎盛或許能持續很長時間,但終究某一天,這虛假的盛況必然會戛然而止……”
譚揚話音沉重,充滿不甘,太圣的臉色也是越發難看,終于明白,為何自家巫族這么多年來,神佑天將越來越少,凝聚王鎧的強者更是如此。
幽魂族的暗中掌控自然在其中占有很大關系,但更多的,還是圣淵內上古妖靈數量減少的緣故!
“終會滅絕?”
太圣想到自家巫族未來的命運,身體忍不住輕輕顫抖。
但就在譚揚太圣兩人沉浸在對巫族未來命運莫名的悲傷之時,卻沒有看到,高臺之上,李云逸眼底浮起的怪異。
上古英靈稀少?
這怎么可能?
自己在圣淵還未踏入核心戰場,就看到了成千上萬的上古妖靈,并且其中大部分都是無主的存在,怎么會稀少?
“是巫族能力有限?”
李云逸想到這里,神色漸漸恢復正常,笑了。
他并不是巫族,也不會站在幽魂族的角度去思索問題,更不知道幽魂族手段到底如何。俗話說的好,不知者無罪,李云逸不會隨意點評,只是冷靜道:
“這也是優柔寡斷。”
“于本王看來,巫族出身即是依附妖族存在,這是天然的桎梏,或許無法走通,但卻不該成為巫族命運的終點。”
優柔寡斷?
譚揚太圣聽到李云逸這毫不留情的評價立刻抬起頭來,臉上一片驚訝,只見后者一臉輕松道: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此路不通,再開辟一道就是了。”
“就如同一個乞丐,身前分明有一桌美食,足夠報餐一頓,卻在為自己明天將要如何果腹而苦惱,這難道不是自尋苦楚?”
李云逸清朗的聲音闖蕩在宣政殿,更深深灌入譚揚太圣兩人的心靈深處,真靈震蕩,頗有一種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顯然這還不足以徹底肅清譚揚心底的苦惱。
“可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李云逸聞言,忍不住連連搖頭,話機也變得鋒銳起來。
“此話不假。”
“可前輩也該想到,大勢迫近,巫族當前都有自身難保的危險,還談什么遠慮?”
“能活著入主中神州,再探其他吧。”
“大道當爭,當爭朝夕!”
大勢迫近!
當爭朝夕!
譚揚太圣兩人聞言眼瞳驀地一縮,真靈忍不住再次震蕩起來,被李云逸這番話中的理智和直白鎮住了。
對啊。
按照李云逸剛才所描述的中神州冰山一角,就足夠令他們感到毛骨悚然了,若是真正踏入中神州,面對各大圣宗和皇朝的壓迫,他們巫族,真的能活到圣淵內上古妖靈被“捕捉”干凈的那天么?
同它相比,恐怕是自家巫族先行滅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