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尚書!”
“哎呀!謝尚書的頭流了好多血啊!快抬進去,再派人去喚大夫!”
底下那一聲聲焦急的呼喊聲聽得顧錦璃身子一顫。
謝尚書?
莫非就是那個戶部尚書謝昆?
她不小心手滑摔了杯子,結果就正好砸到與她有仇的謝昆頭上。
她說自己不是有意的估計都不會有人相信。
顧錦璃悄咪咪的向下望了一眼,謝昆此時正雙眼緊閉躺在結了厚冰的湖面上。
茶樓后院風景頗好,既有如血的紅梅,還有人工修葺的精致小湖。
想來謝昆剛才原本走在小橋上,結果不小心被她扔下的杯子砸到了頭,身子一晃又摔下了木橋,掉在了冰面上。
不得不說,這謝昆也有些倒霉,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偏偏在杯子掉下去的時候走過來。
茶樓的小二忙跑出去幫著抬人,幾個穿著官服的官員正手忙腳亂的圍前圍后。
謝昆的小廝猛地抬起頭來,望向了顧錦璃所在的房間,“誰在哪里!竟敢傷朝廷命官!”
語落,便動作飛快的跑進了茶樓,瞧著便是原來興師問罪的。
顧錦璃被他突然的暴喝聲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這可怎么辦?
她雖是無意傷人,可謝昆畢竟是朝廷命官,怕是難以善了。
而且謝昆滿臉都是血,若他有個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就成了殺人犯?
顧錦璃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臉上的血色一時褪盡,白的像個易碎的瓷娃娃,看著有幾分可憐。
心里不安后怕,便難免埋怨起身邊的男人來。
若不是他非要來茶樓,還非要跑到窗邊喝,還冷不丁的說出那么嚇人的話,她怎么會嚇得摔了杯子?
想到這,顧錦璃便抬起頭來,埋怨的看著溫涼,眼中水光粼粼。
溫涼沒看出埋怨,只看出了可憐無助,心下不由一軟。
出了事情知道找他求助,倒還不算太傻。
謝昆的小廝帶著幾人直奔到溫涼兩人所在的雅間,可門外有墨蹤守著,若無溫涼發話,豈是誰都能闖進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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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狂徒!竟敢阻攔我等捉拿兇犯,看來你也定也是同謀!
上!先把他拿下再說!”
謝昆的小廝沒見過墨蹤一劍封喉殺人無形的樣子,是以發號起命令來非常的有氣勢。
墨蹤眸光冰冷而無情,似最為鋒利的利刃。
若非雅間內傳來溫涼的聲音,這幾人怕是會切身體會一番何謂恐懼。
“墨蹤,讓他們進來。”
溫涼語出,墨蹤便沒有半分遲疑,側身讓開了路。
謝昆的小廝傲慢的冷哼一聲,瞥著墨蹤,推門而入,“你家主子可比你識趣多了,雖說怎么都難逃一劫,但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
狂拽的聲音在看清屋內端坐啜茶的人時戛然而止,隨即是不可置信的驚呼聲,“溫公子?”
他那難聽刺耳的聲音讓溫涼眉頭一蹙,不悅的抬起眼來,“何事喧嘩?”
“沒……沒事。”小廝下意識回道,腳步也不由主的往后退去。
可剛退了兩步,又停頓了下來。
怎么沒事?
他來這可是有正事的!
小廝心思百轉,砸傷老爺的杯子就是從這間屋子掉下去的,就算是平陽王府的公子,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溫涼不好相與是京中眾所周知的,可老爺現在還昏迷著,他若是不討個公道出來,老爺醒了也定沒他好果子吃。
這般想著,小廝又向前小挪了兩步,恭敬道:“溫公子恕罪,小的不是有意打擾溫公子。
小的是謝府的小廝,實在是剛才尚書大人被從樓上掉落的杯子砸傷了頭,小的才上來查看一番。”
“竟是這般。”溫涼略一挑眉,似剛剛得知,隨口又問道:“謝尚書情況如何?”
小廝一臉苦惱,“回溫公子,尚書大人還在昏迷著,瞧著傷的頗重。”
溫涼點點頭,“沒想到謝尚書竟會遭此橫禍,實是不幸。
待謝尚書傷勢恢復,我再去貴府探望。”
小廝作揖道謝,隨即一臉糾結苦惱的道:“多謝溫公子,小的定將公子心意轉告給尚書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
小廝深吸了一口氣,壯著膽子道:“溫公子,砸傷尚書大人的杯子,好像是從這間房里掉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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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涼淡淡抬眸瞥了小廝一眼,目光冷漠,看到小廝心中一顫。
“你的意思是本公子砸傷了謝尚書?”
“不敢!小的不敢!”小廝連連擺手,眼睛隨即瞟向了顧錦璃,諂媚的笑道:“小的只是想問問溫公子,有沒有看到是何人丟了杯子。”
這屋里又不是只有溫涼一個人,不敢懷疑溫涼,還不敢懷疑這個穿著普通布衣的小子嗎?
“沒看到。”
小廝:“……”
小廝不甘心,又笑著問道:“溫公子,不知這位是……”
“王府貴客。”言簡意賅的回答之后,溫涼終是抬起那雙冷淡的眸再次望向小廝,“這里的人不是你一個小廝能夠盤問的,謝尚書若有何指教,待他清醒后可來平陽王府。
至于現在,本公子不想再被人打擾,明白嗎?”
溫涼的語氣并不凌厲,甚至因為太過清淡而讓人辨不出喜怒,卻不影響其威懾力。
小廝慌忙底下頭去,連連躬身道:“溫公子勿怪,是小的不是,小的這就退下。”
謝府再如何鼎盛,也不足以與平陽王府相抗衡,更合論陛下對溫大公子寵信有加,他一個小廝如何敢招惹這樣的人物。
就算明知道溫涼也有問題,也不行!
謝府小廝不甘惶恐的退下。
溫涼輕抿了口茶,嘴角漫不經心的挑起,慢悠悠的道:“打算如何謝我?”
顧錦璃心中腹誹,若不是你,我怎么會無故惹下這樣的禍事。
但敵我實力懸殊,顧錦璃還是牽起了嘴角,客氣道:“今日謝溫公子相助,不知溫公子可有需要我來做的事?”
溫涼抿抿嘴角,有些不虞。
謝人最好的方式難道不是請人吃飯嗎?
能和宋達改日再敘,為何不能……
“暫不需要,日后再說。”
顧錦璃能感覺到溫涼的心情似乎稍差了一點,但溫涼一向如此她便也沒放在心上,只略有擔憂的道:“那小廝雖好打發,可待謝尚書醒了,怕是就沒這么好說話了。
若是有人查起,這屋子也的確少了一個杯子……”
溫涼放下杯子,聲音雖淡卻格外的堅定,“此事有我,你不必擔心。
我,自會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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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舊輕輕淡淡的語氣,卻像一只無形的手在顧錦璃的心頭輕輕拂過,攪動滿池春水。
心臟處傳來一種陌生的感覺,原本規律的心跳突然亂了起來。
顧錦璃單手輕覆心口,眸中有些慌亂。
她剛才是怎么了,竟會突然心悸。
那種感覺太過陌生,心臟處有些酥麻又有些溫暖,似被羽毛拂過,又似飄了滿心的柳絮。
這種感覺很奇妙,怪異卻并不難受。
顧錦璃壓下心中那種怪異,撐著桌子站起身來,有些慌張的道:“好,溫公子若有何吩咐可盡管喚我。
今日,我便先回去了。”
待回去之后她要好好為自己探一番脈。
“嗯。墨蹤,送顧小姐回府。”
顧錦璃想要推辭,卻聽溫涼又道:“謝府中人未必會善罷甘休,有墨蹤在,沒有人能跟著你。”
溫涼淡若天際垂云,卻是心細如塵。
好似空氣一般,無形無聲的將人包圍保護。
顧錦璃心跳的更快了兩分,只覺得雅間內的溫度陡然升高,空氣中都似乎彌漫著能使人心悸的味道。
顧錦璃點點頭,福身行了一禮,便慌慌張張的走出了房間,不敢再多留片刻。
盯著顧錦璃慌亂的身影,溫涼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喝杯茶的功夫,就能將戶部尚書砸的頭破血流,這運氣的確是差了些。
若無人護著,可如何是好?
乾坤宮中,建明帝正躺在椅上百無聊賴的翻閱奏章。
陳總管進殿稟報,暗龍衛指揮使求見。
建明帝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忙道:“快傳!”
暗龍衛指揮使龍羽大步邁入殿中,建明帝眼中藏著笑,卻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如何了?”
龍羽沉吟了片刻,才垂眸答道:“回陛下,謝昆……被茶盞砸破了頭,又摔斷了腿,想來需恢復三月才可。”
他還沒等下手,謝昆便被二樓扔下的杯子砸破了頭,他身子一晃從木橋上摔了下去,好巧不巧又摔斷了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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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明帝意外的挑了下眉。
他只說讓謝昆一個月之內回不了戶部,暗龍衛竟然超額完成了?
而且暗龍衛的手段什么時候這般像小孩子過家家了。
不過意外的很爽怎么回事?
想到謝昆頭破血流還折了條腿,建明帝便覺得非常舒爽,卻還是繃著臉冷聲叱道:“朕只交代讓他一個月不得入朝,為何下此狠手?”
雖說很意外很驚喜,但是皇帝的命令不得違背,否則君威何在?
“陛下恕罪!”龍羽跪下請罪,遲了片刻,才將難以啟齒的話說出口,“陛下,其實此事并非暗龍衛所做?”
“不是你們做的?”建明帝更是驚訝。
謝昆的人緣這么差嗎?
怎么誰都想踩一腳?
“此事是何人所為,手段竟然如此不入流?”
“回陛下,此乃溫大公子所為。”
建明帝:“……”
短暫的沉默后,建明帝輕咳了兩聲,“那……可有人發現?”
龍羽點點頭,“謝府小廝已懷疑是溫公子所為,但未敢為難。”
“朕量他也不敢!
不過一個尚書府的小廝,還敢盤問平陽王府的公子不成?”建明帝冷哼一聲,絲毫沒有怪罪溫涼的意思。
阿涼做事一向謹慎,這次為何如此大張旗鼓,莫非還有什么后招不成?
建明帝墨眉深鎖,想了半晌未果,便抬手道:“退下吧,今日多盯著點英國公府還有謝府。”
英國公那個老匹夫最是記仇,若是讓他知道折了兩個戶部侍郎還白忙一場,估計會氣得發瘋。
若是氣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不然誰知道這匹老瘋狗會干點什么出來。
而此時在英國公府的書房中,頭發半百的英國公正怒不可遏的摔了一整套的茶盞。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英國公氣得臉色漲紅,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英國公世子連忙勸道:“父親息怒,為了這點事氣壞身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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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可能不動怒!”沒有茶盞可摔,英國公將手邊的桌案拍的“啪啪”作響。
“我與陛下僵持了那么久,還搭上了兩個戶部侍郎才免得他被停職,結果他竟一下子摔斷了腿,還要修養三個月,他怎么不一下摔死才好!”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惹建明帝不快,還白白折了兩個人手。
“父親,這件事也不能全怪謝尚書,還不都是那個溫涼搞的鬼!”英國公世子冷聲道。
英國公眸子一暗,“若他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溫涼就算想傷他,難道還能跑去謝府砸他嗎?”
不過話雖如此,這溫涼從徐州陳延一案開始便緊盯著他們不放,這次更是直接動手傷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陛下早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心思簡單的少年了,他何嘗看不出建明帝不愿大權旁落,想要一點點擺脫他們的掌控。
可建明帝終究不是太后所出,他們不放心也不甘心將大權歸還。
從重用平陽王府和宋府開始,便是建明帝在與他們宣戰。
這次建明帝更是借由謝顧兩府的婚事重責謝昆,為的便是將手伸向戶部。
為了保住戶部,謝昆必不可少。
可到頭來他費了那么多力氣,結果竟是比一開始還要糟糕,如何不讓他惱火。
“父親,那溫涼著實可惡,他這分明是在挑釁我們,決不能輕易放過他!”
英國公抬抬頭,精明的一雙老眼中滿是冷意,“不過一黃毛小兒,收拾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頓了頓,英國公暫時息下怒火,沉聲道:“最近頗為不順,先是徐州生事,再則又是宋丞那個老匹夫逃過一劫。
你派人去一趟謝府,告訴他與永寧侯府的婚事絕對不能再出變故,否則,我絕饒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