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葉璃在院中等了許久也未見顧大夫人幾人回來,想了想,便穿好了披風朝著松鶴堂走去。
踏上回廊,正看到顧承晏與一個陌生男子朝二門的方向走去,顧葉璃頓住腳步,下意識的要躲開回避。
可當視線落在男子的面容上時,她便再也移不開眼了。
就好像有人突然在她平淡蒼白的生活中潑上了濃墨重彩,成為了她人生中僅見的絕美風景。
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望著他,可他們兩人似在說著什么,沒有一個人留意到回廊拐角處的她。
他完美的讓她自慚形愧,完美的讓她心生自卑,可卻又不愿讓他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只執著的用無聲的視線追逐著他。
可兩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庭廊處,隨著那道淺藍色的身影消失,她的世界便又瞬間恢復了平淡。
目光之所及,盡是慘敗的冬景,蕭條落敗,讓她的心也隨著蒙起了一片陰翳。
“曼香,你知道那是誰嗎?”
曼香搖搖頭,“奴婢不知。”
就連二小姐都鮮少出門,更何況她一個奴婢了。
“不過奴婢見二公子與他在一處,小姐若是好奇,不如問問二公子吧!”
“嗯!”顧葉璃點頭應了一聲,二哥進了兵馬司,人脈要比以前廣了許多。
她似乎好像還沒送二哥入兵馬司的禮物,今日回去要趕緊做出一份來。
顧葉璃一邊想著,一邊朝著松鶴堂走去,走到半路便碰到了挽著手走過來的顧錦璃和顧葉璃。
兩人正挽著手說話,顧婉璃將頭倚在了顧錦璃的肩膀上,顧錦璃則輕輕戳了戳她的臉,兩人十分親近。
顧葉璃眸光微動,抬步走了上去。
“大姐姐,三妹妹。”輕細的聲音中滿是難掩的擔憂,“你們沒事吧?”
顧婉璃笑著搖了搖頭,一臉崇拜的看著顧錦璃道:“一點事都沒有呢。
二姐姐,你今天要是也在就好了,大姐姐今天可威風了,三言兩語就把事情全都解決了。”
顧錦璃無奈一笑,事情可不是她一個人解決的。
顧錦璃望向面露擔憂的顧葉璃,開口問道:“二妹妹可也是聽到了松鶴堂的消息才趕過來的?”
顧葉璃眸色一頓,正欲說話,顧婉璃脆生生的開口道:“大姐姐,今日還多虧了二姐姐告訴我永寧侯夫人和祖母在為難你,不然我都不知道你要把事情全攬在自己身上。
大姐姐,我知道你疼我,可以后也不能再這樣了!”
顧錦璃眉心微蹙了一下,嘴角笑意不變,“二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顧葉璃忙嬌聲回道:“我今日正好去給祖母送抹額,無意間聽到了里面的談話。
我心中擔憂,三妹妹瞧出我神色不對,一再追問,我便告訴了三妹妹……”
說完,顧葉璃小心翼翼的看著顧錦璃,手足無措的道:“大姐姐,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有沒有給你們惹麻煩?”
看著她那慌亂惶恐、緊張不安的模樣,顧錦璃眸色微動,卻也只抿唇笑了笑,柔聲道:“二妹妹別多想,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事情也都已經解決了。”
聞言顧葉璃才長舒了口氣,拍著胸口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轉而她側眸望向顧婉璃,見顧婉璃的臉色不大好看,便走過去挽著她的手道:“三妹妹的臉色不太好,今日怕是累到了,我送你回院子休息吧。”
顧婉璃歪頭看了看顧錦璃,其實她還想與大姐姐再待一會兒,但想到大姐姐今天也不輕松,便乖巧的點了點頭。
“大姐姐,那我回去了,明天我再去找你玩。”
顧錦璃含笑點頭,顧婉璃這才不依不舍的走了。
看著兩個少女漸漸走遠的背影,顧錦璃眸中的笑意收斂,薄唇輕抿。
這個二妹妹,似乎沒有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呢!
但愿是她小人之心了……
顧葉璃一路送顧婉璃回了院子,極盡關切。
“三妹妹一會兒還是喝碗參湯的好,你身體本就虛弱,這次怕是又受了驚嚇,還是注意些的好。”
顧婉璃笑著答應,“嗯嗯,我知道了二姐姐。”
姐妹兩人說了些話,顧葉璃轉了轉眸子,似不經意間問道:“三妹妹,我剛才去松鶴堂的路上正遇見二哥送一位客人出府,嚇得我立刻躲起來回避。
那人瞧著面生,不像顧府常客,三妹妹知道他是誰嗎?”
“當然知道啦!”顧婉璃明媚笑道。
顧葉璃的眸光亮起,便聽顧婉璃道:“那位就是平陽王府的溫大公子,也是五城兵馬司的總指揮使啊!”
顧葉璃眼中劃過震驚、了然,隨即更多的是落寞。
她本以為那位只是二哥在兵馬司結交的好友,沒想到他的身份竟然那般尊貴。
不過想來也是,那等氣度風華豈會是尋常人等。
她眼中的光淡了下來,甚至有些許自嘲,她究竟在期盼些什么呀,還真是自不量力。
“二姐姐,二姐姐,你怎么了呀?”
顧婉璃的聲音打斷了顧葉璃的胡思亂想,她忙牽出一抹笑來,聲音輕柔的道:“想來三妹妹也累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看著顧葉璃略有慌亂的離開,顧婉璃歪了歪頭,“二姐姐這是怎么了,感覺好像有心事呢!”
陳晴朝顧葉璃的方向望了一眼,半垂著眼瞼問道:“小姐,您可是把今日之事全都告訴給了二小姐?”
顧婉璃點點頭,“我回來的時候,二姐姐看出我哭過了,我便把事情告訴給二姐姐了,二姐姐耐心的安慰了我許久呢!
清兒,你說我是不是很幸運,府里的哥哥姐姐都疼我,我覺得自己真是太有福氣了。”
看著顧婉璃明媚絢爛的笑意,陳晴并沒有將心中的猜測說出來。
她沒有證據,也不想破壞眼前少女的純真,便只淡笑著點頭附和,只抬眸望著顧葉璃漸遠的身影,目光滿是警覺。
顧葉璃一回院子,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就連曼香都被她打發了出去。
她枯坐鏡前,眼神望著銅鏡,卻沒有半分焦距。
她有些恍惚,望著鏡中的自己,目光第一次帶了些許茫然。
她今天到底在做什么啊?
在聽到顧婉璃的哭訴后,她其實沒有半分同情,甚至覺得有些解氣。
若是三妹妹沒有與顧錦璃出門,或者是帶著她一同出門,有她在左右,定然不會讓三妹妹遇到這種事。
可三妹妹心里卻沒有她這個二姐姐,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顧錦璃。
后來她聽說永寧侯夫人氣勢洶洶的來興師問罪,她便立刻去松鶴堂偷聽。
她沒想到顧錦璃竟會為三妹妹擔下一切,她有些嫉妒又有些怨懟。
明明她和三妹妹才是親姐妹,哪里需要顧錦璃做出這么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她不愿事情就這么了了,便折回了婉華院將事情告訴給了三妹妹。
三妹妹的做法在她的意料之中,甚至在她的內心深處,她還隱隱期待這件事會被鬧大,所以她又去將此事稟告給了母親。
大姐姐退過婚,三妹妹若是再名譽受損,府里便只剩下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了,屆時祖母和父親必定會好好重視她的婚事。
顧葉璃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甚至她一度不敢相信,她居然會有這般陰狠齷蹉的心思。
她一面惶恐于內心的陰暗,一面卻又覺得自己做的沒錯。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大姐姐和三妹妹先不顧及姐妹親情的,怨不得她。
同時,她現在的心情更多是落寞和失望。
溫涼公子的名諱便是她久居深閨也有所耳聞,她只知溫涼公子有天人之貌,今日一見才知世人所言不虛。
那般的人是她們只配仰望的存在,甚至不敢生出半絲妄想。
也正是如此,她才覺得自己可笑,她討好嫡母妹妹,甚至又做了壞事,都只是為了日后能有一個好歸宿。
可自古男女婚配皆要門當戶對,她這樣的人家又能嫁得多好?
她汲汲營營這么多年,最后要么嫁個窮酸秀才,要么嫁個官家庶子,想想還真是可悲可笑。
若是想嫁的再高些,那便只能做妾……
顧葉璃雙眸倏然睜圓,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少女姿容清秀,雖不及顧錦璃貌美,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若真能嫁給如意郎君,那便是做妾又有何妨,總好過嫁個破落之人,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
少女的眼眸剎那間變得明亮起來,似是前路的迷霧散去,讓她看到了方向。
顧錦璃回到院子的時候,如意和福兒正在枯坐發呆。
福兒還舉著那插滿了糖葫蘆的稻草柱,如意則是一臉糾結的看著福兒。
她是該表揚福兒呢,還是該批評福兒呢?
毋庸置疑,福兒定是給小姐惹了不小的麻煩,可若是因為這件事罵福兒,她又有些不忍心。
因為那永寧侯世子的確太不是個東西了,居然敢欺負三小姐,福兒揍得解氣又痛快。
如意正煩惱著,福兒卻是看到了顧錦璃的身影,扛著糖葫蘆便飛奔了過去。
“小姐,給你!”福兒早就選好了一串最大最圓的糖葫蘆,獻寶似的遞給了顧錦璃。
如意暗啐一口,這個小蹄子,又趁她不注意拍小姐馬屁!
顧錦璃笑著接過,紅彤彤的山楂又大又圓,上面還裹著一層晶瑩透亮的糖衣,看著便讓人食欲大開。
顧錦璃咬下一個,酸酸甜甜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口腔。
顧錦璃瞇起了眼睛,含著笑道:“好吃。”
福兒見她笑了,也咧著嘴笑了起來,隨手也拿起了一個糖葫蘆美滋滋的吃了起來。
如意跑過來瞪她一眼,問向顧錦璃,“小姐,事情都解決了嗎?”
福兒打了永寧侯世子,永寧侯府不敢把小姐怎么樣,但卻未必會放過福兒,這傻丫頭居然還有心情吃!
顧錦璃伸手拿下一串糖葫蘆遞給了如意,嘴角笑意融融,那雙本就漂亮的眸子因染上了笑意而變得越發耀眼,“安心吃吧。”
如意拿著糖葫蘆呆愣愣的看著顧錦璃,直到顧錦璃走進屋內,如意才滿是費解的撓了撓頭。
小姐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啊,去松鶴堂一趟居然還能心情好,真是奇怪呢!
顧錦璃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突然間輕松又愉悅,心里好像映進了陽光,暖融融的,以至于讓她突然間很想作繡活。
她取出了那塊新買的月白色布料,仔細的比對剪裁。
穿針,引線,嘴角的弧度始終保持著上揚,雙眸含笑明亮,似墜了漫天星辰,又似一池春水,碧波蕩漾,溫情,脈脈……
永寧侯夫人雖是被氣昏厥,但其實只眩暈了瞬間。
可想到睜開眼還要面對顧府那么多可惡的嘴臉,便索性裝昏,任由孫媽媽將她扶上了馬車。
剛上馬車,永寧侯夫人便睜開了眼睛,臉色陰沉冷肅,孫媽媽看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一回侯府,永寧侯夫人便怒氣沖沖往趙楚的院子走去。
侯府中的下人都看得驚怔不已,只因為永寧侯夫人長發凌亂,頭上的發髻松松垮垮,而總是趾高氣昂的孫媽媽也一樣滿身狼狽,額頭正中央還紅腫了一條,瞧著像是被什么東西抽過似的。
趙楚已經醒了,正趴在床上哎呦哎呦的叫。
永寧侯夫人一邁進屋子,便怒喝了一聲,“喊什么喊,給我忍著!”
趙楚驚愕的閉上了嘴,待看到永寧侯夫人狼狽的模樣,頓時滿臉訝色,“母親,你這是怎么弄的?”
“你還敢問!”若非趙楚受著傷,永寧侯夫人甚至都有打他一頓的心思。
若非是因為這不爭氣的東西,她怎么會受此奇恥大辱。
“都是因為你,我才會在顧府被人如此羞辱,我的臉面都被你丟盡了!
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待在院子里,不準出府一步,再敢惹事,我便讓你父親打折你的腿!”
永寧侯夫人發泄了一通脾氣,才感覺到身上火辣辣的疼,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柳氏那個瘋婦抽的,又罵了兒子幾句才氣呼呼的離去。
趙楚被罵的一臉懵,剛到外間的趙文鳶也被永寧侯夫人的狼狽樣嚇到了,“母親,你這是怎么了?”
“問什么問!兄妹兩個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一個把自己吃成了豬頭,一個把屁股坐進了炭盆,我上輩子也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才生了你們這兩個蠢貨!”
永寧侯夫人怒火中燒,逮誰罵誰,罵的趙文鳶委屈的都要哭了,可永寧侯夫人卻看都沒看,邁著大步就離開了。
趙文鳶拉住了孫媽媽質問,孫媽媽捂著頭,把事情簡單交代了一下,趙文鳶聽了之后瞬間炸毛。
“她們竟敢打我娘?真是豈有此理!
又是顧錦璃那個小賤人,我這就找她算賬去!”
孫媽媽忙攔住趙文鳶,苦著臉道:“二小姐您可別鬧了,夫人正氣著,您若是再惹事,夫人定會罰您啊!
還有那顧錦璃,也不知怎么就得了宋府和承恩侯府的青睞,她現在有人護著,咱們可別去找不自在了。”
可孫媽媽越是這般說,便越是激起了趙文鳶心中的不甘。
她銀牙緊咬,雙眼迸出兇狠的光來,“顧錦璃,你給我等著,我跟你沒完!”
乾坤殿中。
向來冷清空蕩的殿內回響著建明帝暢快的大笑聲,笑聲回蕩,顯得殿內似都有了一絲暖意。
建明帝笑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拍著龍案,哈哈笑道:“你說的可是真的,當真是屁股坐進了火盆里?”
陳總管笑著點頭,捂著嘴呵呵的道:“老奴怎么敢誆騙陛下呢?
趙世子不但被顧大小姐的丫鬟揍得頗慘,最后被那丫鬟扔出去的時候,一屁股坐進了正烤著紅薯的炭盆。
聽說呀那炭盆都被趙世子坐壞了,小廝背著趙世子回府的時候,路上行人都聞到了烤肉味呢!”
建明帝聽得是開懷大笑,“小陳子,你說那顧錦璃會不會真是朕的福星?
怎么朕討厭誰,她就能幫著朕收拾誰呢!”
陳總管笑盈盈的道:“奴才覺得啊,并非顧大小姐是福星,而是陛下福澤深厚,陛下乃真龍天子,您討厭誰,上天自然會幫著收拾!”
建明帝掃他一眼,“油嘴滑舌!”
不管怎么說,最近這位顧家大小姐很是活躍,間接直接做了不少事,而且每一件事都讓他非常舒心。
好在這次宮宴上就能見到她了,也免得他整日好奇。
似是想到了什么,建明帝開口問道:“顧錦璃的丫鬟打了永寧侯府的世子,永寧侯府想必不會善罷甘休,可有為難她?”
陳總管最是了解建明帝好撿笑話的性格,所以一聽說這件事便馬上派人打聽的詳詳細細。
“回陛下,永寧侯夫人的確去了顧府興師問罪,可是承恩侯府的沈小姐還有林嬤嬤都去了顧府,想來都是為顧大小姐說話的。”
“哦?林嬤嬤也去了?”建明帝有些驚訝。
自從珍妃去后,林嬤嬤便回了宋府伺候宋老夫人,平日鮮少出門,沒想到竟會因為一個小女娃去了顧府。
陳總管點點頭,想了想又道:“對了陛下,溫公子今日也去了顧府。”
“溫涼?他去干什么?”建明帝眉頭一挑,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好像是因為趙世子一事擾亂了城中治安,溫公子便前去調查。”
“他?”建明帝冷笑一聲,“他是個恨不得連吃飯喝水都嫌麻煩的人,會為了這么這一件小事親自調查?”
陳總管卻不這么認為,他覺得溫公子可清閑的很,不然能跟去戶部把銀子劫走?
可這些話陳總管自然不會說,只道:“聽聞顧府二公子入了兵馬司,許是他求到了溫公子?”
建明帝雙眸微瞇,越發的覺得不對勁。
甚至就連顧承晏入兵馬司一事都透著古怪和貓膩,讓他不得不懷疑是某人的暗箱操作。
難道溫涼真的看上了顧錦璃?
建明帝好奇不已,恨不得馬上就舉辦宮宴,好讓他這一雙銳利的眸子好好審視一番。
建明帝滿懷心事,睡的有些晚,可到了上朝的時辰,卻是精神抖擻的起了床,甚至腳步都比之前輕躍了不少。
陳總管心里明鏡似的,陛下一向喜歡賴床,今日起的這么早,怕是為了看笑話呢!
果然,早朝沒多久,建明帝逮了個空隙,便一臉同情的望著永寧侯道:“永寧侯,朕聽聞昨日趙世子不甚跌進了烤紅薯的火盆,可有其事啊?”
眾臣的目光“唰”的落在了永寧侯身上,看得永寧侯面紅耳赤,恨不得直接找個地縫鉆進去。
昨日回府聽聞了此事后,他氣得恨不得再捶那逆子一頓。
堂堂侯府世子在大街上被一個丫鬟公然毆打,還坐進了火盆里,真是丟盡了臉面。
他本存著一絲僥幸,想著冬日街上人少,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知道。
可這回好了,不管是昨日上街的還是沒上街通通都知道了!
看著建明帝那滿是關切的眼神,永寧侯勉強擠出一抹笑來,“勞陛下惦念了,犬子胡鬧,確實受了些傷。”
顧大老爺瞥了永寧侯一眼。
趙楚那個畜生竟然敢當街調戲婉兒,若非想到趙楚受傷頗重,永寧侯夫人又被二弟妹打了一頓,這件事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建明帝嘆了一聲,“這年輕人啊就是喜歡胡鬧,有時候還不知輕重。
朕還聽聞趙世子是傷到了臀部,應該沒有大礙吧?若是受傷嚴重,朕便派御醫去侯府診治,趙世子可是男兒,尚未成家,還是要多加注意的。”
聽到這,兵部尚書本是有些惺忪的睡眼瞬間睜圓。
趙楚坐進了火盆,還傷到了屁股,若是再往前一點……
兵部尚書打了一個冷顫,這可不得了啊,若不小心傷到了命根子,那女兒嫁過去不就等同于守活寡了嗎?
永寧侯見狀連忙道:“臣叩謝陛下龍恩,但犬子不過被炭火燙了一下,抹些藥膏便好,想必用不了兩日就可痊愈,不敢勞煩御醫。”
“這樣啊……如此就好。”
眾人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們總覺得在建明帝的語氣中聽到了絲絲失望?
永寧侯欲哭無淚,他這次可真是里子面子都丟盡了。
夫人本還想著禁楚兒的足,如此一看卻是不能了,還得趕緊讓楚兒去街上溜兩圈才行,不然怕是會被人誤會不舉呀。
攤上這樣不按套路出牌的陛下,真是命苦啊!
看著永寧侯那一副吃了黃連般的模樣,建明帝嘴角輕勾。
敢和謝昆那老家伙勾搭,不收拾他就怪了。
再者說,誰讓永寧侯和謝昆都有不爭氣的兒子呢,活該丟人。
看看他的皇子們,雖說也不怎么樣,但至少不給他惹是生非。
建明帝對自己的幾個兒子不禁有些滿意起來,決定這次宮宴要給他們每人選上一個美麗端莊的正妃。
一退朝,建明帝便命人去翰林院取歷代皇子選妃的儀程來,卻是想不到他即將要面對的是一件震驚朝野的大事。
翰林院中。
宋達坐在翰林院藏百萬#小!說中托腮發呆,一臉的生無可戀。
七皇子傅凝瞧了宋達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也別太灰心了,顧大人不見得是嫌棄你,也許就是不好意思麻煩你。”
宋達長嘆一聲,雙目無神,“七殿下,你不用勸我了,其實我自己都嫌棄自己。”
來翰林院幫忙這兩天,他打斷了三塊硯臺,弄倒了一座書架。
倒了的書架砸了一位編纂的腳,那編纂受傷只得回家休養。
人走了,活計還在,于是顧二老爺的任務就更多了。
結果現在翰林院已經到了“談宋達色變”的地步,應一眾大人要求,便給宋達安排了一個整理藏百萬#小!說的清閑活計,讓他整日拿著雞毛撣子掃灰即可。
看著地上扔的那根灰突突的雞毛撣子,宋達覺得自己的人生也與它一般灰暗無望。
六皇子傅冽一只腳踩在椅子上,大大咧咧的坐著,看著宋達灰頭土臉的樣子,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嗤笑道:“我早就告訴過你,看上顧錦璃就趕緊找媒人求娶。
你非得聽老七在那膩膩歪歪,現在好了,你就算去求娶,估計人家爹也得好好尋思尋思,畢竟你著實太廢物了一些。”
“六皇兄,宋兄已經很失意了,你就算不幫著勸慰,至少也不能說風涼話啊!”
傅冽從椅子上跳下來,莫不在意的道:“不就是一個女人嗎,至于嗎?
是騎馬不好玩,還是賭錢不好玩,怎么就想不開非得找女人!”
傅凝似笑非笑的看著傅冽,陰陽怪氣的道:“這句話我可幫著六皇兄記下了,日后六皇兄可別后悔。”
“我會后悔?我巴不得一輩子不娶才好呢!”傅冽看不得宋達那嘰嘰歪歪的樣,走過去拉著宋達道:“我跟你講個有意思的事啊,昨天啊,那趙楚……”
待傅冽說完,傅凝忍不住笑出了聲來,“趙楚居然被一個丫鬟暴打,還坐了火盆?
這可真是笑死人了,我看他這一時半會是別想抬起頭了。
宋達,你那位心上人可真是個妙人,這種丫鬟可從哪找的呢!”
傅凝笑得肚子疼,捂著肚子一時站不起來。
宋達聽了也一掃陰霾,臉上露出了甚是驕傲的笑容,不愧是他一見傾心的女子,就連丫鬟都選的清新脫俗。
見宋達有了笑模樣,傅冽拍拍身上的灰,道:“說的我都有點想吃烤紅薯了,你兩誰出去買去?”
傅凝搖頭,“我不想吃,我不去。”
宋達也道:“這附近沒有賣烤紅薯的,就算買到了,折騰一趟也涼了不好吃了。”
“我不管,我現在就想吃!”傅冽有些不高興了,覺得宋達真不夠義氣。
為了這點破事都折騰他多少回了,現在居然連給他買個烤紅薯都不愿意。
見傅冽如此,宋達皺了皺眉,轉而眸光一亮,道:“六殿下七殿下,不如咱們自己來烤著吃吧!”
傅冽和傅凝相視一眼,兩人齊齊點頭。
他們自小長在宮里,錦衣玉食,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要說一聲就有宮人送來,何曾需要自己動手。
此時聽宋達一說,都頓時興趣十足。
三人一拍即合,當即悄悄摸到廚房,偷了一盆火炭,又順了幾根紅薯,美滋滋的在藏百萬#小!說烤了起來……
而此時,建明帝正在乾坤殿中大發雷霆。
原因無他,只因為太后駁了建明帝的提議,將原定的六品官員子女進宮赴宴,改為了五品。
蔣太后覺得五品以下出身太低了,便是給各位皇子們做側妃都不夠資格。
可建明帝才不管這些,他只是想正大光明的看看顧錦璃是何等模樣。
本以為這次終是有機會了,可何曾想到竟是又生了變故!
“陛下息怒,可別氣壞了龍體啊。”陳總管看著著急,忙關切的安撫著:“陛下別動怒,什么都沒有陛下的身體要緊。
想來太后也是擔心宴請的人員太多,怕生事端,才會如此。”
“朕看她分明就是和朕過不去!不過差了一品而已,能差多少人?”建明帝怒不可遏,氣得在乾坤殿直轉圈。
人在心情不爽時,自是就喜歡遷怒。
建明帝在殿內轉了兩圈,突然似想起了什么,怒道:“朕不是派人去翰林院取儀程嗎?怎么還沒取回來?莫非是爬著去的不成!
居然連個小太監都敢不把朕放在眼里,真是豈有此理!”
陳總管一邊勸慰著建明帝,一邊在心里罵那個小太監。
真是個不長心的!
雖說難得出宮,逛上兩圈也算情有可原。
可這去的時間也著實太久了,更何況現在陛下正滿腔怒火,這個時候誰再惹到陛下,怕是陛下的怒火都能把乾坤殿燒著了。
陳總管正好一番安撫著,殿外突然響起了匆忙的腳步聲。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邁進殿門,可因他太過驚慌,一不小心絆在了高高的門檻上,“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建明帝一記眼刀飛了過去,陳總管立刻板著臉叱道:“都干什么呢!陛下面前也敢急三火四的,你屁股著火了怎么著?”
陳總管是想讓建明帝想起趙楚坐進火盆的事情,好逗他一笑,可沒想到那小太監卻哭喪個臉道:“回陛下,奴才的屁股沒著火,可……可翰林院卻是走水了!”
建明帝和陳總管都是一愣,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片刻之后陳總管才顫抖著嗓音問道:“你……你所言可真?”
“奴才不敢說謊啊!翰林院火勢洶涌,各部衙門已經都去幫著滅火了。”小太監帶著哭腔說道。
他哪敢在這種事上開玩笑啊,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建明帝大步邁下臺階,幾步行至殿門外。
西南方向黑煙直沖云霄,即便遠在皇宮,也能想象得到那烈火熊熊之勢。
翰林院雖沒有什么奇珍異寶,但卻存著眾多史料年紀,還有各部公文奏章。
建明帝的身子踉了一下,咬著牙狠狠道:“翰林院的人是怎么做事的?那里不是嚴禁火燭嗎,這么會燃起這么大的火勢?”
小太監伏在地上,身子隱隱發顫。
今日當值真是倒霉,居然碰到這檔子事,只希望陛下得知真相后不要遷怒他才好啊!
小太監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的道:“回陛下,這場火勢好像是因為六殿下七殿下還有宋三公子引起的……”
“什么?”
建明帝只感覺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悶疼悶疼的,他單手撐著門,喉嚨微動,強自鎮定道:“他們去翰林院做什么?”
小太監抬頭望向建明帝,眼中竟閃過一抹同情來,“回陛下,兩位殿下和宋三公子好像是在翰林院……烤紅薯。”
建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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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傻寶大鬧翰林院……為他們祈禱
更重要的是,祝我的小仙女們在新的一年里能錦璃附身,事事如意,么么噠。愛你們